忘川想起了曾经祭留不喜欢她哭,后来她很听话,至少在他面前一直没哭过,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尝尝把委屈和痛苦揉成碎渣自己吞了。
自从她遇到露离,他从未强迫过她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情,尤其是她对于情感宣泄的控制,他更是格外的放纵,他希望她做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还让她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可见他确实是个十足的骗子,居然这时候还哄骗她,让她别哭。
弗降尘没耐心继续看他们的苦情戏,他捏准了笙息的三寸,对她说:“忘川姐姐,你真的想让他死的话,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的命仍是我的。”他故意将笙息拿低了一些给她看,以前她没注意过,只是每次在危急的关头才拿过笙息来用,现在她才看清笙息刀身上三寸的地方是微微凹进去的,还能看到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的纹理,她已经知道笙息是露离的肋骨所制,但这一处一定是后期用其他材料弥补上去的。
不待她自己想清楚这一切内在的联系,弗降尘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她:“看清了吗?这里才是哥哥的致命点,他的命不在他的身上,而在这把刀上,只要取出这刀的骨芯,他就如你所愿,彻底完了。”
他的一席话犹如投石入湖,在她的心里荡起一层层无限扩大的涟漪。
她想要伸手去夺被他一手挡开,他掐住了她的手腕,“想做什么?”
“忘川,别犯傻,我不怕死,你也不怕,所以没什么好妥协的,也没什么好忌惮的。”露离深知她的个性,过于强硬,但在现今的局面并不适合硬碰硬。
“对,还是哥哥想的透彻,那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弗降尘钳住她,将她牢牢地锁进自己的怀里。
露离也很轻松地回答道:“想透了自然是想活着。”
他很清楚自家的弟弟,无非就是要让他生不如死。
弗降尘哈哈一笑,似乎对于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哥哥倒是直言不讳,那现在不想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了?”
露离坦然道:“我不想,想的人是你。”
弗降尘被噎到,转而恼羞成怒道:“既然想活着,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你得求我。”
露离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未开口。
忘川到先愤怒出声,只不过说的话磕磕巴巴,“你、休…休…想!”
弗降尘怒意更甚:“想活下来当然要付出代价,只不过是要他屈尊降贵,你就看不下去了?难道他就天生是主子,别人都是下贱的奴才?”
忘川不知道他怎么一从剑鞘里出来就又回归了那副令人憎恶的德行,他嘴里说的这些,不管别人是如何做的,至少露离没有对他做过,他为什么偏要把这一切算到露离的头上?
她想不通的问题,其实很好解释。
露离并不在意,懒懒地躺到冰凉的地上,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就算了,还是死了好。”
其实现在最想让他活下去的人除了忘川,大概只有弗降尘了。
因为弗降尘活着就是为了给别人看,尤其是给曾经他认为高高在上的那个花溢宫继任宫主看,再者现在忘川还在他的手里,那他就更希望自己活着了。
确实没有比让他活着更能报复他的好办法了。
但是忘川不懂,她也不会懂,这辈子没谁教过她关于拿捏人的技术,她只有被拿捏的份。
因此当她一听到露离说他还死了好,顿时觉得弗降尘逼人太甚,越发激动地反抗他。
殊不知她若是没有表现得这么强烈,哪怕让弗降尘有一点点心理上的满足,弗降尘也不会将事情做绝,正如露离所想,他情愿让露离活着,没有尊严没有地位的活着,就像当初的他一样。
可惜忘川不明白这些,她越是激烈地针对他,他就越是压不住心里的火。
他想毁了露离,让她亲眼看到他是怎样一步步毁掉一个人。
他用力地按住忘川的肩膀,让她不能随便动弹,然后将另一只手握着的笙息拿到她的眼皮子底下,指端抵在刀身的三寸正是他所说的罩门,“姐姐你看好了,这一幕我会让你永生难忘。”
忘川不住地摇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滴下来,像是快要冻住了。
而露离真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似乎对于生死都没什么可期待的。
她终于艰涩地开口道:“我、答、应…答、应…你。”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还会为一个人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做她根本不会答应的事情,但是显然她此刻终于明白,他当初为什么宁愿让她记恨他,也不肯对她实话实说。
她的哀求倒是还算管用,弗降尘的手渐渐松懈了一些,不过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缓和。
他愤愤不平地说:“果然女人都是贱的,非要男人逼迫不可。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就说到做到,你只要以后听我的话,我对于这些陈年往事可以既往不咎。”
露离早在听到她断续恳求的话时,内心就已经入刀绞一般难受,此刻再一听到弗降尘奚落她的话语更加恼火,可他拖着一副残败的身体除了让她伤心之外,别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想好了,自此就让一切回到最初的轨道。
就算弗降尘逼迫她进了花溢宫,但待日后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总能想到办法自救,总好过现在就让她看着自己死,然后再被弗降尘掳进去。
于是他仅仅是咬紧了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也绝不偏过头再看她一眼,成全她为了自己甘愿承受委屈和痛苦心意。
所有事情已经成为定局,弗降尘自然乐意看到他不声不响在女人卑微的恳求下苟延残喘,而他则马上就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他从外袍里拿出盛满露离骨间液的小瓷瓶,拖着忘川一起走到了花溢宫的宫门口,将瓷瓶的塞子翘开,然后缓缓地将骨间液倒在了宫门上一对锁环的孔洞之中,同时将笙息插入了锁环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