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成章的脸色变了变,忽然想起方才郑智说的“太傅”两个字,难道这人真是前世令程景灏扼腕叹息的那位张太傅?
前世程家替他找了许多老师,教导他各方面的东西,程景灏私下便叹息过一回,“若是张太傅在,你能得到更好的学习机会。”
他顺口问了句,“张太傅怎么了?”
程景灏一脸的扼腕,“前些日子告老还乡,被林家派人暗杀了!”
当时程景灏考虑的除了张太傅渊博的学识之外,更多的应该是想借太傅在朝中和天下士林中的影响力。
“有他支持,你便能得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拥护,成就大事指日可待!”
这是程景灏的原话。
前世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墨成章微眯了下眼,没等跪着的老者开口,便对郑智道:“老人家怕是糊涂了,你先带他下去好好安置,我有急事,暂时就不招待了。”
说完,他对张之遥轻轻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也没等郑智应下,转身就去了议事厅,很快又进了里面的书房,那是他们谈论秘密大事的地方。
张太傅是先皇的老师,自然认得他这张脸,可这件事却不适合此时被其他人知道,只能暂时委屈老爷子了。
郑智闻言,连忙去扶张之遥,“老爷子,您先起来吧,改明儿我再带你来。”
这种时候,团长肯定有许多大事要安排,这位老爷子再要紧的事,那还能比他们造反的事更要紧啊?明早再来也是一样。
张之遥已经从突然的震惊中回神,猛地用力抓住郑智的手臂问,“他就是这里的管事人?”
像,实在是太像了!
刚才他远远看着,没看见这人的正脸时,便觉得此人有别于常人的气势,是天生的帝王架子。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长得同先皇分毫不差!
景仁帝还是太子时,他就是他的老师,可以说景仁帝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
他在位时,百姓虽然算不得如何安居乐业,但四海之内并无战事,对朝臣管束也严格,遇上灾年也不会吝啬开仓赈灾。
若不是后来他在高位坐久了,有了心魔,怕人从他手中夺走权利,走上了一条歪路,大乾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这些年来,张之遥时常在想,若当年程皇后生的嫡子不是死胎,又顺利继承帝位的话,如今的大乾又会是何种模样?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他也只能午夜梦回时想想罢了。
但是现在,居然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出现了一个同景仁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要让他相信此人同景仁帝没有半点关系,他打死都不信!
“对,不过他在家里排行第四,大伙儿有喊他小四的,也有喊四哥的,我们对称呼没什么规矩。”郑智顺嘴道。
这种事又不是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而且这老爷子看样子好像已经不反对他们造反了,如果他真的是太傅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上忙呢,告诉他一点这种事,还能拉近双方的距离。
张之遥顿了顿又问,“不知可否告诉老夫他的名讳?”
郑智看了看他,想了想才道:“若是别人我就不说了,但老爷子你问,倒是可以说的,他叫墨成章。”
“墨?”张之遥皱着眉仔细回想,京中有哪户人家姓墨,又跟皇家扯得上关系的。
“哎呀,老爷子,我们今晚可忙着呢,您老先在书院住着,等他得空了,我再带您去见他。”郑智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张之遥往书院那边走。
张之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又被墨成章那张脸扰乱了心神,已经顾不得去想其他了。
以至于被送回福泽书院后,谭氏担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才将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老爷,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这里实在不是久待之地。”
张之遥望着她,眼神还有点恍惚,“不必,我们就留在这里。”
“啊?为什么啊?”谭氏懵了,皱着眉眼神古怪的看着他。
她家老爷莫不是魔愣了?他们怎么能待在一群反贼的老巢呢?他的一世清名不要啦?
“因为……”张之遥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可最终只道,“等你改日见着了他便明白了。”
谭氏一愣,“老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这里还是咱们认识的人?”
“我也不知是不是故人之后,但他那张脸……”张之遥顿了顿,“你见着便知。”
当年程皇后敬重他这个太傅,对张家人礼遇有加,谭氏也很喜欢温柔和顺的程皇后,没事的时候还会递牌子进宫去同程皇后说说话,程皇后也会时不时的召张家的女眷进宫。
说谭氏和程皇后是忘年交都不为过。
若墨成章真是程皇后所出,只怕谭氏知道了,比他还要激动。
当年程皇后产子,明明平日里太医诊断的都是胎儿没问题,可生下来却是个死胎,此事当时疑点重重,但事实摆在眼前,又是皇帝的家事,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根本没办法多说什么。
如今想来,当年之事必定另有蹊跷。
而也因为此事,程皇后在后宫自尽身亡,林贵妃的儿子盛佑便成了当时景仁帝唯一的儿子,哪怕是庶长子,也只能立他为太子。
再之后,景仁帝得了急病身死,盛佑顺理成章的上位,林家也因此彻底得势。
景仁帝死后,才有一名宫女产下遗腹子,和佑帝为了表示友爱,对这位小皇子没有赶尽杀绝,可这位也是个明哲保身的,完全不敢同林家以及和佑帝作对,早几年前就被打发去封地了。
“老爷的意思是,您要支持这里的人造反?”谭氏还是不懂,就算是真有故人之后,那他们也用不着跟反贼混在一起啊!
张之遥吐出一口长气,“就凭他那张脸,老夫做一回反贼又如何?”
这些年他一直自省,若是他对景仁帝的教导再用心些,他是不是就不会走上后来的路?他不猜忌程家,纵容林贵妃同程皇后在后宫打对台,大乾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