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姜萧使了个眼色,司幽上前查看,那妇人立刻戒备起来,发了疯似的扯着沙哑的嗓子胡乱吼着,她无力的身体猛然爆发出反抗的力量,作为母亲的本能,她紧抱着孩子,血红的眼睛瞪着来人,似乎在告诉他们,谁都不能靠近。
唐轻云一声大喊,“救孩子要紧!”
司幽再上前,那妇人的情绪还是十分激动,毕竟这地方会来的都是邯家人,她一掌就防备性的朝司幽扇去,却不料反被一抓,司幽看她,面色痛苦,想是把她的胳膊扭疼了,立刻便松了手,“抱歉。”
转而司幽连忙去检查孩子,她眸色一怔,说不出话。
见姑娘无恶意,那妇人开口,声音哑的咳血,应是哭了很长时间,“求求你,求求你…”她的眼里充满了恐惧与无助。
司幽看她如此,不知该如何说话,她看向身后,唐轻云与应绍凡在等她回答,单姜萧脸色显得难看,妄尘眼眸微暗,想是已猜出了七八分。
只见司幽轻轻抬手,拉开那个围着的襁褓,露出孩子的脸,苍白又干净,想是他的母亲已经为他清理过了,小小一只惹人怜爱,他熟睡在母亲的怀里,安安静静,看着没哭过也没闹过,想来断气的时候也是幸福的。
“…葬了吧。”
年轻妇女愣住好一会,一下子又放声痛哭起来,她早知结果,只是仍抱一丝期望,她嘴里一个劲念叨着,“他还小,离不开娘的。”
做母亲的似乎也没了血气,她缓缓起身,犹如行尸走肉般向前走去,越行越远…越行越远…
回到客栈,众人围坐在一起都没有说话,气氛死气沉沉。
许久,单姜萧先开口了,“司幽,那个孩子,你怎么认为?”
“我觉得邯家人在用孩子炼毒。”
“邯家人真是太可恶了!”唐涣怒道。
“但他们为什么只抓小孩?”
“用小孩子炼毒的效果是最好的,而且试毒出结果也快,老一辈里许多暗术被禁也都有这方面的原因,这在江湖中并不奇怪。”司幽解释道,“邯家人只要找一个强有力的说辞表明自己并未伤天害理,再者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就也不会觉得是惹祸上身。”
应绍凡一阵窝里火,“就是说这件事他们还理直气壮了!”
“邯家要是处理的好,他们就算没罪?”
“这江湖混的还真是他大爷的一套跟一套!”
单姜萧冷声,“所以讨伐势在必行。”
妄尘也感叹息,“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么着急想看到的结果是什么。”
唐轻云脑子疼了好一阵,“可怜了那么多的孩子。”
“还真是难已忘记他母亲离开时的背影。”司幽说着趴到桌面上,靠着手臂,心中郁闷的很。
妄尘看着身旁的司幽,她的手就放在自己边上,妄尘想伸手搭上她的手背,却又不禁收回了。
“客官,你们的茶水来咯!”店小二端着个盘子来。
司幽抬起头,刚要拿个杯子,小二却是一个踉跄大惊,猛然倒退一步。
司幽颇感奇怪,“怎么了?”
应绍凡端着茶水险些被烫,“你怎么如此慌张?”
小二稳了步子,连连弯腰,“对不住,对不住。”
他看下临近的座椅无人,轻声道:“不瞒几位客官说,最近隔壁村很多孩子都无缘无故失踪了,听说都没活着回去。”
应绍凡还以为是什么惊人的大秘密,“这我们都知道。”他叹了声气,还正愁这事呢。
小二又走近一步,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会被人灭口一般,“我们这儿也有几例了!”
大家顿时都打起精神,这种麻烦还是趁早解决好。
“像这位姑娘这个年纪的,还是小心为好,近日就不要出门了。”店小二指了指司幽。
司幽更是疑惑了,“我并非十五六岁的小孩,也不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也危险吗?”
“看姑娘年纪轻轻尚未二十吧,你们有所不知啊!店里有位客人道,有家女娃子十八九的模样,也被人掳了去,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呢,我每日端茶倒水自然是听的清楚的。”
“还是劝客官一句,自家的孩子还是藏好了吧。”
单姜萧点头,“多谢小二了。”
“那几位先慢慢喝着,小的先下去干活了。”
看这小二说的神经兮兮,倒不像是假话,况且他们来的时候,确实也没有在街上看到有孩童玩耍,倒是时不时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一副侥幸发愁态,惹得应绍凡十分不自在,好像被人监视般,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
大概是看着几位有带佩剑,算不得是普通老百姓,也就没人敢上前搭话了。
让无辜的孩子受罪实在是太过分了!”唐涣气愤感慨。
邯家一向如此,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也都见怪不怪了,司幽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我年龄上还过得去,要不我去把抓孩子的领头人引出来,然后你们再一起把他抓起来。”
妄尘立刻转头看她,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吓人,“太危险了。”
唐涣连连摇头,“这样也太冒险了吧!”
“这不有你们吗?”司幽看着妄尘道,他虽不爱说话,但却是最明事理的,“而且百姓们每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也不是个事儿。”
应绍凡站到司幽面前,她老看妄尘那边,害的自己心里硌意的慌,“我们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
唐轻云站起,“要不我去吧!”
应绍凡拉她坐下,“你这年纪,不是一眼就穿帮了吗?”
唐涣一听,倒是不高兴了,“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姐姐可是才正值出阁的年纪。”
他灵机一动,又坏笑道:“你这么说,是不是喜欢我姐呀!”
应绍凡听着便吓了一大跳,刚才喝的茶水险些喷了出来,“你才胡说!”
他压低了声音,略显羞涩,“我可是有喜欢的人…”
应绍凡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司幽,别人没在意,却恰好被妄尘逮了个正着。
唐轻云尤为无奈,倒不屑与他们计较,“好了,都别闹了。”
“单伯伯,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做?”
单姜萧思虑片刻,“司幽说的确实可行,这一次我们也不得不走险招了。”
司幽笑着点头,“那就没问题了。”
“现在街上乱的很,各家各户的孩子都不敢出门,我一人出去就相当显眼了,为确保百姓安全,就把地点定在郊外的林子里吧。”
单姜萧看她,颇为欣慰,扶孤的关门弟子还真是不错,有勇有谋,他又看着面前的年轻一辈,只觉再过几年,江湖上又是人才辈出,“既然如此,我们每个人都要跟紧司幽,提高警惕,一切以安全为主,一定要小心行事!”
“明日行动。”
天色渐黑,家家户户早已房门紧闭,怕是再丢了孩子罢,夜里使得气氛更加凝重。
单姜萧一人站在长廊上,司幽从对面走来。
“单道长今夜怎有心赏月?”平日见他时,他不是在屋内喝闷酒就是在屋顶上练剑,难得见他有这闲情雅致。
“今夜的月亮甚圆,本该是个团圆的日子,只是有些人看得见,有些人再也看不见了。”
见他一副愁容,还真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而司幽给人的印象多是放荡不羁,不受拘束,讨厌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无所事事,单姜萧感叹,毒后手段游刃有余,有时还真以为她心狠手辣,但又很快能看出她心地善良,只能说上卿养的好。
其实二人倒也有些相似之处,司幽不自觉想起冷漠的妄家公子,只是不知他是否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然多愁善感了。
司幽见他侧脸,觉他年轻时定与妄大公子差不多俊秀,也不知当初有没有沾花惹草,说不定那时他还是个风流人物。
司幽想着连忙摇了摇头,立刻清醒,这可是德高望重的单大道长,她怎能这样胡乱猜想,见单姜萧的眼神仍空洞般望着远处,看来是有心事啊。
“道长可有思恋之人?”
单姜萧一愣,眸光微变,转而露出笑容,“我清贫一生,孤家寡人,哪来思恋之人。”
“真的?”
单姜萧又笑了,和蔼起来的样子与上卿扶孤有些相似,平易近人,看着都像是心肠软的人,“还能有假?”
司幽转过头,也向远处的星空看去,“那道长是和我想的一样了。”
“你是如何认为我的?”他好奇问道。
司幽不紧不慢,又转头对上他的眼神,笑了起来,“自然是心系天下,苍生为重。”
单姜萧也跟着笑了,司幽的笑倒让他想起一位忘不掉的故人,他可抵不住这样的灿烂,“你师父这些年过的可好?”
“挺好的。”
“他可是位重感情的人呢。”
司幽一听感情二字,心生乐趣,自觉上卿家主是个有些许古板之人,师父的感情听得倒是新鲜,她也十分期待,像是有戏看一般,“这话怎么说?”
“上卿一族本是练琴世家,以琴攻为主,家主又是江湖中有名号的人物,人称琴渊。”
这司幽都是知道的,后来师父娶了师娘,师娘是练毒的,他爱屋及乌,研究着研究着也就从了师娘的意,变成练毒世家了…嗯…这样一想师父是很重感情了。
单姜萧依旧微笑,看她神情,大概是想通了,“这一行人里,你年纪虽小,却是最不让人操心的,快些去睡吧。”
“明日切记小心!”
“好的。”
天微微亮,众人已整装待发。
“记住自己的走位,一定要保证每个人的安全。”单姜萧再次强调。
“明白。”
司幽先出门。
单姜萧沏了一杯茶,江湖规矩,茶凉些可入口时,便是可以行动之时。
司幽到了林中,以免被人发现,其他人悄悄隔着一盏茶功夫跟在她的身后,他们围在草丛里静候,果然,不到一刻钟便有一人跃下,倒没让人失望,他手持一麻袋从背后向司幽袭来,身手矫健,显然是个还不错的练家子。
司幽早做提防,她灵活的一个转身,那人正惊讶扑了空,单姜萧几人立刻围了上来,要知道这次他若是逃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好抓了。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戴一顶长长的黑斗笠,叫人看不清模样。
他转身见到白衣姑娘,似乎是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