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灵朝的王都荆京,近日热闹的很。王都是一国中最繁华,百姓最多的地方,比其他地方热闹一些,原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御瑶看着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携剑背刀,长袍坠地,容貌俊逸的年轻男女,就有些不解。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寻常凡人,这和御瑶想的有些不太一样。扭头看向正襟端坐,悠哉品酒的江玉楼,好一位风雅公子做派。御瑶挑眉问道:“这就是人界?怎么凡人还没有修仙者多?”
江玉楼挑眉想了片刻,对御瑶轻声道:“当初人界受神魔大战的影响最深,九州动乱,灾疫爆发。我掌管仙妖界时人族也一并是我管辖,正当我与众人商议对策时,恰有一人从下界飞升,其名汉怀轩。他初入仙界便来求我,说不忍凡人无辜受天灾连累,尸横遍野,自请重返人界平息兵戈,寻药治疫。后来我查其命簿得知,此人于人界动乱时降生,心性纯善,一生接济难民,为寻治疫良方耗尽心血,其心可悯,所以才能白日飞升。”
江玉楼饮尽杯中酒,又接着道:“我见其竟有此抱负,且命格不俗,便命他回了人界,司掌下界九州。他倒确有几分本事,不过百年便平息了战火,随后又寻得药方,治了水患。”
“我抽空下去看了一眼,此人建立汉灵王朝,凡人安居乐业,守法有序,倒是太平。但下界修仙宗门林立,彼此关系复杂,那些修士不受其管控,有些麻烦。”
“而当时的汉怀轩已脱胎换骨,修道成仙,便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以自己的仙家身份招募修士,用一国之力助他们修炼,吸引了许多人才投奔,用以与修仙宗门分庭抗礼。所以人界有修士走动是很常见的。”
“现在这里聚集了如此多的修士,想必,是有什么大事。”
御瑶在车上支着头边听边望着窗外,人头攒动,熙来攘往。她是第一次来到人界,那会儿仙妖界都让江玉楼打理,她很少过问,也没时间过问。
听江玉楼这样说,她看着那些凡人脸上萦绕不散的七情六欲,忽然有些恍惚。她前世其实过得很忙碌,刚开始一心只想提升修为,追寻天道。之后达到了与天同齐,自以为有了“道”,又一心只想让神魔两族不再交战,最后耗尽了心力也没干成,还没得什么好。除了在幼时修炼的无趣下山转一会,她再没真的轻松过。
虽然她吃的,穿的,用的有些讲究了,可她为修炼倾注的精力,耗费的心力也是别人比不了的!所以左右算一算,她讲究些也没什么,御瑶如是想到。
良久,御瑶也端起酒杯喝尽:“嗯,他治理的不错,遥遥十万年过去了,凡间依旧是汉灵朝。你我既来了人界,便尽量按照人界的规矩来吧,先寻个地方住下。”语气中带了几分对凡间的兴趣,见江玉楼点头认同她的说法,御瑶便抬起右手,食指轻动让青陆车加快了速度。
荆京最奢靡富丽的酒楼外,御瑶停下青陆,撩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又摆弄了一下头上的帷帽,转头对江玉楼说道:“你等我片刻,我进去看看。”江玉楼嘴角含笑点了点头,听着御瑶起身下车,有些无奈。
虽然此时御瑶是神体示人,比之前温和不少,可以前的小毛病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讲究。他们走走停停已经过去了好几家客栈,御瑶一次都没下车看过,都是神识一扫便走,这还是第一家被她瞧上的。江玉楼轻笑出声,心想,就他们这大摇大摆的模样,也没人会以为他们是被人追杀的。
而御瑶这边已经进了酒楼,步伐稍停,看着还算干净大气的一楼,御瑶点了点头,也不理会那些好奇打量她的人,直向掌柜模样的中年人走去。
那人却在御瑶一进门便开始注意她了,一眼便知御瑶不是荆京的人。虽然御瑶的脸用帷帽挡住了,但那身浅白衣袍所衬之下尊贵清冷的气质。自己从未在京城见过,就连王爷公主都不能与之相比。
因为御瑶没有配带兵器,且是独自一人,这位掌柜一时也拿不准御瑶是不是修士。
荆京自建都起,便是凡人修士共同生活,所以荆京中许多店铺都能同时满足凡人修士的需要。修士虽不会用法力欺压凡人,但凡人仍然对修仙者十分尊崇,因为凡人能得到修士的庇佑,也因为汉灵朝开国皇帝便是一位神仙,关于这位帝王的许多传说都被作为远古神话一直世代流传,被人们铭记。
见御瑶向他走来,掌柜连忙迎了上去,弯腰见礼,虽不知御瑶身份但却一点都不敢怠慢:“在下是这家酒楼的老板,见过姑娘了。”
御瑶透过薄纱看向他,询问道:“嗯,老板,此间可还有上好的空房。”
听着御瑶的问话,掌柜忙笑道:“有,有的。我这儿的甲子号客房是全荆京最好的,您请跟我来。”说着便要带路。御瑶却微一抬手,止住了他,神识按他所说找到了位于四楼的甲字号客房,一番打量后,终于淡淡点头,道:“我还有一位好友,稍等。”话落转身向门外走去,掌柜的也忙跟在后头。
只见御瑶撩起车帘又上了马车,掌柜一脸疑惑的在旁边看着,一楼本在用饭的人们此时也都看向这边,脸上都是探究好奇。
没多久,御瑶便弯腰出来了,只是她的怀中还多了个江玉楼。众人俱是一愣,江玉楼并没有戴帷帽,那张俊美无匹的脸顿时让距离最近的掌柜又是一呆,暗自猜想两人的身份果然不简单。
江玉楼只稍微将自己周身的气息掩了掩,此时与御瑶完全一样的白衣所衬之下,更是“公子如美玉”。即使他被抱在怀里,众人也出奇的觉得没什么不妥,只当是那位没有露面的女子的夫君,身上有隐疾。
不是他不能让自己装的像个“正常”点的凡人那样,主要是因为御瑶。她单凭神力是不能变幻容貌的,也改不了那银黑两色的长发,就连额间的图腾也是费尽力气才隐去的。而御瑶带的帷帽,一是为了遮脸,还有就是助御瑶敛起周身气息。那件帷帽便是御瑶在入了凡间发现自己的情况后,在聚灵塔内专门炼制的。就算这样,也不能完全让御瑶看起来像个凡人,连一般的修士御瑶也不太像。
这就有些麻烦了,江玉楼便想,若他将自己幻化成一个普通修士,以后二人在外面行走,他跟在御瑶身边,别说像其他什么关系了,就是好友他也不像。所以江玉楼在见御瑶做的帷帽后淡淡一挥手,散去化身术,只给自己施了一个敛气术法。当时看着江玉楼一本正经的模样,御瑶一愣,直笑他爱美。
御瑶直起身,眸光转动扫过那些盯着他们的人,帷帽薄纱无风自动,从中散出了一缕气息。顿时众人只觉身子僵冷,寒气使他们不自觉便抖动了起来。只不过一瞬而已,薄纱重新自然垂落,自始至终没有露出御瑶半点面容。众人纷纷收回了视线,不敢再过多关注。
掌柜离的最近,此时缓过神来,后背已经汗湿一片了,顿时晓得眼前的二位都是修士,且还是修为深厚的修士!
见御瑶下了马车,却在车前不动,掌柜连忙上前,殷勤的道:“大人,您的马车就交给在下吧,一定打理妥当!”
御瑶淡淡道:“也好,不必喂马吃食,只备些甘水即可。”
“是。”掌柜话落,便有两名小厮上前,牵走了马车。掌柜带着御瑶一直走向四楼,眼神低垂,也不看她怀中的江玉楼。
虽然他不看御瑶二人,但御瑶却有事问他。
掌柜在前带路,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御瑶淡淡道:“掌柜,近日王都为何来了如此多修士?可是最近有什么好事?我与好友来此看病,乡野之人第一次进京,有些好奇。”
掌柜才不信二人是什么“乡野之人”,虽疑惑他们为何连这都不知,但还是满脸笑意的立马回道:“大人有所不知,今年是天下第一宗,九清元虚宗一甲子一次的开山收徒之年。而天下各地想前往九清元虚宗的,有七成都得经过荆京,所以今年啊,王都都会有众多的修士来往不绝的。”
“哦?”江玉楼奇道:“一甲子才收一回徒?我记得凡人寿龄不过弹指百年,如此,不是有很多天纵之才因此错过了?”
“这位大人不知,这也是为何王都内是修士云集,而不是其他门派收徒那样,多是凡人奔相推挤了。九清元虚宗一开山收徒便是一年,也有此缘故。他们不像其他宗门那样有年龄限制,只收孩童。而是只要符合人家那个年龄的要求,那你便能拜师!只不过,九清元虚宗向来以收徒严苛闻名,想入仙门的人呐是如雨如雪,真正能被选中的,只有一片两片呦。”
看掌柜一脸唏嘘,御瑶对这个“天下第一宗”,倒是有些好奇。
掌柜一直到了四楼的甲字一号房前,才略一停步,为御瑶推开房门后也不进门,只在门外躬身笑道:“大人有何需要只管吩咐在下,温水酒菜即刻便会送来。”
“嗯,你去吧。”,随后,他便关上房门下楼了。
御瑶抱着江玉楼走到卧室,把他放在床榻上。自己来到窗边的躺椅旁,一挥衣袖,那张本来由上好白狐雪绒精致铺就的躺椅,便被客人丢掉了。
坐在从聚灵塔内取出的雕云镂山,月丝铺底的躺椅上,御瑶才满意的勾起了嘴角。看向楼下大街上人来人往,御瑶轻声道:“你我现如今都需要疗养一段时间,若是随意找个山头闭关调理,那此番来到人间,便没什么用了。所以,必须在有人的地方,还要可以安稳修炼。”
江玉楼正打理微乱的衣袖,闻言笑道:“你是要?”
“咱们去那些修仙宗门,挑个人最多,最厉害的,拜师修炼。”
江玉楼一顿,没想到被他猜对了:“可是,这世间谁敢承你一拜?”
御瑶挑眉浅笑道:“我是不能拜,但你可以啊!楼君,如何?”
江玉楼顿时也笑了,无奈摇头:“嗯,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可如今我眼不能视物,况且,咳咳,身体不太好,人家‘人最多,最厉害的’修仙宗门,会要我吗?”
一声扣门声打断了御瑶欲出口的话:“大人,酒菜已准备好了。”御瑶听来人依旧是那位掌柜,便对他道:“掌柜将东西放在桌上便去吧,半个时辰后来人收拾。不必再来,有事自会唤你。”话落挥手在客厅桌上放了块玉,又单独在卧房布了道结界,不再理会。
扭头重新看向江玉楼,御瑶忽然正色道:“你双眼为何一直不好,且元灵入体困难,这几日我认真寻思了番,想到两个原因:第一是你复生时间太短,我的精血还没有完全与你仙体融合,第二就是你元灵受损太严重,如今的仙体也未疗养完全,二者有些排斥。”
江玉楼也神色严肃起来:“若是如此,便也无法了。元灵受损,仙体疗养都只能慢慢来,一时半刻不会有太大好转,你我也不能此时去修仙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