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氏城。
灯火通宵,城中满是欢庆的声音。
嬴胡亥入城之前,特意到了城外的拾得一的墓葬去看了一眼。
当初拾得一被石狮子砸中,整个人爆碎了一地,侍卫粥将他的尸身用麻袋裹了起来,带走到了城外掩埋起来。
那个时候,拾得一的墓葬看起来,只不过是一抔土而已。
但是现在,锦衣卫的人为他在这里立起来了高大的墓碑,上书“大秦锦衣卫镇抚使拾得一之墓!”
镇抚使是死了以后追封的。
此外,拾得一的墓葬边上,还有九座坟墓,是当初到了郡守府求死的九位通行的锦衣卫。
但今日,这坟墓边上,却多了一座新坟,新的坟墓是侍卫粥的。
皇帝在这里停住脚步,远眺灯火辉煌,欢庆之声到处都是的乌氏城,随即翻身下马。
嬴胡亥盯着墓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北伐之战,我军战死的儿郎,何其之多?
北地郡一战,我军斩死的儿郎,同样不少,这些人……”
“娄敬,朕想在咸阳城修建一个忠烈祠,自此以后,但凡是为我大秦力战而死的将士们,他们的灵位牌子,全部都摆放在忠烈祠中。
我大秦只要在这个世上存在一天,忠烈祠就香火不断!”
“陛下圣明,此举可令我大秦将士奋勇杀敌的时候,无需后顾!”
嬴胡亥伸手摸了摸拾得一崭新的石碑,很是感慨的说:“你锦衣卫对于我大秦的忠臣,朕自然看在眼中,又何须求死以证?”
后方,跟在皇帝身边的诸多将士,深受感动。
尤其是英布和尉先生,那白旗上边写着“大秦忠魂锦衣卫千户拾得一”物什,却依旧还在英布军中。
嬴胡亥翻身上马,看向众人,大声说道:“我们脚下的疆土,乃是无数代忠魂守护过的!
不论是谁,想要从我们手中夺走我们的土地,就要问过我们手中的刀!
我们为了大秦,为了曾经血战而死的袍泽们,将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所有人脸上肃穆庄重的看着皇帝。
就连西戎王西卡尔,也同样是如此,他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话语。
他们都只是知道告诉族人们,前方有女人有粮食,抢回来就是自己的。
但是现在,从秦人皇帝的身上,从这位天下诸王之王的身上,他竟然看到了神圣的光辉!
“为了大秦!”
马背上,有人在振奋的怒吼!
“为了大秦!”
皇帝也在振奋的怒吼。
西戎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被感染了。
“为了大秦!”
“为了皇帝!”
“为了皇帝!”
“……”
城外,雄壮热血的呼喝声音震天动地。
城内,皇帝下榻之处,许莫负靠在榻上打了一个哈欠。
柳依依在一边上为皇帝缝补战袍,她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有些惊喜的看着许莫负,一双动人的眼眸里,满是闪动的晶亮光彩。
“皇帝很让人捉摸不透。”许莫负忽然这样说。
柳依依抬头看了一眼许莫负,没有说话。
许莫负伸手捏住了她挺俏的下巴,脸上带着几分坏笑:“你可是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自然在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柳依依脸色有些发红,她心里也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捏着下巴,近乎调戏。
许莫负凑近了些,鼻尖对着鼻尖,她呼出的气息,就在柳依依脸上。
“就像是北伐之战……其实他不去北伐,不作出那样的丰功伟绩,他一样是大秦的皇帝。
但是他却去了,而且还第一个冲在最前,冲在最危险的地方。”
许莫负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军中的将士会那么拥戴皇帝了吗?人人都恨不得马上去为皇帝而死。”
柳依依不解:“其实,在草原上差不多也是这样的。”
“你不懂,草原上和这里很不一样,你以前还在匈奴人那边的时候,看到的匈奴人,几乎都是为了抢夺和生存,而奋勇杀敌的。
但是皇帝身边的将士们,却是为了一种叫做荣耀的东西而杀敌。”
“荣耀?”柳依依不是太明白。
许莫负微微摇了摇头:“这种东西,我也不是太明白,但是……我该怎么和你说?
就像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心里想着抢夺对方财产的匈奴人,和心里想着我是大秦铁骑,乃皇帝赐予的荣耀,战死疆场是我宿命。
这样的两种人碰撞在一起,只想着掠夺的匈奴人,顺风顺水的战斗,自然很厉害。
可是陷入困境之中后,这种叫做荣耀,或者是信仰的东西,就会发挥出来无疑伦比的神奇力量。”
柳依依还是不太懂,许莫负看着柳依依的神情,觉得自己一定是晚饭吃得太多,才会拉着她说这些东西。
“行了……不说这个了,月儿那小妮子,你都安排好了吗?”
“姐姐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柳依依含笑道:“却不知姐姐可是讨厌此人?”
“说不上讨厌,也不上喜欢。”许莫负靠在榻上,半闭着眼睛说:
“就拿慧妃来说,娄敬把她献给皇帝,是带着讨好的心思,但娄敬也看出这个女人聪慧可取的地方。
中行说想学娄敬,却又看明白这个月儿,其实是有一些蠢的,所以他就跟着镇北王去追击乌氏军去了,而不亲自回来,把月儿送给皇帝。
这样一来,就算是因为月儿的愚蠢而触怒了你我,这事情也算不到他头上去。
为什么?因为你我没有真凭实据,中行说对月儿所说的话,抵死不认不就行喽。
再加上韩谈做事情素来不错,我就算是因为月儿的愚蠢而迁怒到他儿子身上,也会看在他的脸面上,不和中行说计较。
可如果是中行说亲自领着月儿回来,把他献给皇帝,那就不一样。”
柳依依看着许莫负脸上微冷的笑容,顿时明白过来,如果中行说这次真的是亲自回来把月儿献给皇帝,估摸着中行说有一百个爹,脑袋也照样要搬家。
看样子,韩谈说中原女人独宠之心很重,绝对不是作假的。
哪怕皇后和眼前的皇贵妃表现的足够大度,但是作为女人的心思,却依旧不愿意别人和自己分享夫君。
念及于此,柳依依心中不由得微微发冷,她想到了即将要侍奉皇帝沐浴的月儿,还有月儿和皇贵妃的赌约。
不知不觉间,她惊愕的发现,不管月儿是输是赢,到最后恐怕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