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爷子惊了。
孙子抱着小重孙跪在他面前，这大礼，折寿。
他腾地站起身，震震道：“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
程远航跪在地上，没动身。
他定定地看着程世海，说：“爷爷，我知道，你一直期盼我能像其他人一样，结婚，生子，就像个传统又普通的家庭。但这一点，我做不到，我有愧。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或许也有些不孝，所以，我愿意接受您所有的指责。”
程世海眯起了眼睛。
他已经隐隐猜到程远航想说些什么。
程远航摸了摸怀中酣然入睡的小宝宝：“我在接他回家前，就取好了名字。”
程老爷子：“你说。”
程远航深吸了口气：“他叫程慕凡。”
程远航笑道：“仰慕的慕，也是爱慕的慕，平凡的凡……也是张凡的凡。”
仰慕平凡，爱慕张凡。
程老爷子蓦然闭上了眼睛，心想，果然。
他转动着手指上的翠色扳指。
沉寂半晌，他忽然持着拐杖，高高扬起。
啪——
拐杖抽在了程远航背上。
程远航缄默不言，他早料到他爷爷会有这样的反应。
程老爷子抽了程远航一下，却没再动手，只淡淡道：“继续说。”
程远航神情平静又认真，不卑不亢：“回国后，我一直没有告诉您，直到现在，我觉得应该要坦白了。就像您想的那样，我和张凡始终没断。五年里，我和他几乎没有任何联系，我也是直到回国后，才和他见上了几面，但我从没有一刻打算放弃他。”
程老爷子推了推老花镜：“我记得，你在国外，有过别人吧？”
程远航摇头：“当了五年和尚。”
程老爷子顿时眯起了眼睛，眼眸中敛着锐利：“怎么，是故意给我立假幌子的？”
程远航说：“我怕你再做什么。”
“爷爷，我知道你的脾气和你做事的风格。你不会相信言辞，你只会看行动。”
“你断定我对张凡只不过是像小时候对玩具一样的喜欢。那时候，我真没底气，也没本事反驳你。出国前几天，我想了很多，最后决定，没底气我就给自己攒底气，没本事我就用几年时间来学本事，在这件事上，我不想妥协。”
“我做了这些事，其实，只是想对两个人证明两件事。”
“我想对张凡证明，我对他，绝不是新鲜感作祟，绝不是肤浅的欲望。”
“我还想对爷爷你证明，在这件事情上，你真的错了。”
程老爷子看着窗外绿意拂动。
好半天，他才沧桑地点了点头：“好，好……”
程老爷子说：“你早就打算好了，先什么都瞒着我，让我放松警戒，然后，你一点一点地争取足够的筹码，最后，一举翻盘，是不是？”
程远航大方点了头：“是。”
程老爷子哼笑：“如果我还是不同意你们呢？”
程远航停顿几秒，说：“如果您是以长辈的身份，您当然可以提出意见。但……”
他低头，晃了晃那份签好字的股权转让书。
意思很明显了。
同不同意是一回事，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
手里有筹码，腰杆才硬。
程老爷子眼神顿时深邃起来。
程远航见老爷子半天不说话，起身，轻轻鞠了一躬：“爷爷，那我先出去了。”
他抱着小宝宝走到门边。
手刚碰到门把，要拉开书房门的时候，后头突然一阵动静。
程远航回过头，腿上啪地被抽了一道。
程远航一激灵，顿时懵了：“爷爷？”
程老爷子持着拐杖，表情又气又笑：“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心的料！难怪当年那算命的一个劲儿地说你是孽根祸胎，小混蛋，真是小混蛋！你过来，我还有气没出。”
说着，他手一动，给程远航来了一下。
程远航没躲。
他抱着孩子，眨了眨眼，试探问道：“您这是……默许了？”
程老爷子顺了顺胸口。
半晌，他闭了闭眼，沉声说：“过几天，我去趟山东。”
程远航问：“您去山东干什么。”
程老爷子眉心一蹙，又在程远航腿上抽了一道。
程老爷子恨恨地说：“还敢问我！”
“张凡他爷爷，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当年，他把张凡托付给我，让我代为照顾。好啊，他那么乖的一个孙子，结果被你这小禽兽给盯上弄到手了，一转头，倒是成了我孙媳妇，我可不得去他爷爷坟前一趟，好好解释道歉吗？”
程远航怔了几秒，脸上扬起喜色来。
他连连点头：“是是，应该的应该的，谢谢爷爷。”
程老爷子还不解恨。
反正抽的是自己孙子，不心虚，也抽不坏，他干脆一边多抽打了几下，一边装着不忿地咬牙道：“小禽兽，还在笑，我怎么跟他爷爷交代。”
“我说我抽完了让你走了吗，过来！”
“还笑，还敢笑，真是厚脸皮——”
这一串动静，倒是把小宝宝给吵醒了。
小婴儿在程远航怀里伸着小狗爪，呜哇出了声。
程老爷子到底是心疼重孙，挥挥手，放过了程远航。
程远航抱着孩子出了书房。
下楼后，程老夫人问程远航：“我刚刚听见楼上有动静，你爷爷打你，是不是？”
程远航看了紧闭的书房门一眼。
他笑道：“我没事，这顿打，挨得值。”
年中股东大会上，程老爷子公开了股份转让的事宜，没人反对。
程远航的能力，股东们自然是认可的。
大会散后，程远航把办公室搬到了他爸的办公室旁。
相邻的一间，同样宽敞。
彭华来参观时，感慨道：“程远航，你这东宫太子，终于算是熬出头啦。”
程远航坐在大椅子上，转了一圈，嘴角微勾。
彭华问他：“进展得这么顺利，有没有预备什么庆祝活动？”
程远航点头：“我晚上去张凡家吃饭。”
彭华悠长地哦了一声，指指自己：“合着我帮你带了半个月的饭，给你暗中牵线搭桥，您老一上位，就连庆祝活动都不带我了是不是啊？”
程远航挑眉。
他站起身，走到彭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他看着彭华不忿的侧脸，压低声音：“我有主了，王卓，可不就得死心找别人了吗。”
彭华一怔：“你是说，轮得到我？”
程远航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背影挺拔地出了办公室。
程远航抱着孩子去了张凡家。
他早就把自己拿到股份的事情在微信里告诉了张凡。
张凡没回复，可程远航一推开门，看到餐桌上摆了一大桌子的菜。
张凡穿着围裙站在桌边，看见是他，眼眸柔和如水，温温淡淡地笑了笑：“来了？”
程远航呼吸一窒。
那些刺激猎奇的场面已经很难让他激动。
可这样温馨，有烟火气的画面，这样平淡的两个字，却让他一颗心瞬间化成了蜜。
程远航嘴角微颤地笑了笑：“嗯，回来了。”
程远航抱着小慕凡坐了下来。
张凡特意给小宝宝预备了他专属的吃食。
瞧见程远航拙劣的抱娃姿势，张凡叹了口气：“还是给我吧。”
程远航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大大方方地把孩子送到了张凡怀里。
张凡低声哄着小慕凡，一边用奶瓶给他喂奶。
程远航凑到张凡身边，手指戳了戳小宝宝软乎乎的肚子，笑说：“你看，像不像条小狗崽儿？就和远远航航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瞧这肚子，像个面团。”
张凡说：“你是小狗，你的儿子，可不是小小狗吗。”
小宝宝捧着奶瓶，喉咙里发出呜叫。
程远航说：“你看他，还学狗叫呢，儿子，汪！”
小宝宝：“哇！”
程远航：“汪汪！”
小宝宝：“哇哇！”
张凡忍着笑搡了程远航一下：“你够了。”
程远航看着张凡的笑容，手悄悄搂住了张凡的腰，守着小慕凡，总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接下来几天，程远航用了积攒的几天假期。
他带着张凡和欢欢，带着小慕凡，外出旅游了一趟。
他们先去了成都，张凡终于看到了他一直想亲眼看看的熊猫。
隔着一层玻璃，张凡睁大了眼睛，满是好奇地看里头毛绒绒的熊猫，小慕凡被程远航抱在怀里，也直勾勾地盯着玻璃后头的大动物，滴着口水，眼睛睁得圆圆的。
他们又去了长沙。
他们就像所有来旅游的普通家庭一样，随着大流瞎逛，排很长的队只为了捂着鼻子吃一口臭豆腐，偶尔发生争执，但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又会马上拉着对方惊喜地叫着“你看你看”，他们在汹涌的人流中出现又湮没，平凡又美好。
最后一天，他们去了橘子洲头。
江对岸有焰火冲天绽开，宛如亮了满天的繁星。
人潮涌动，他们站在人群中，眼眸被焰火照得熠熠发亮。
张凡仰着头看焰火时，程远航抱着孩子，悄悄地碰了碰他的手。
程远航在他耳边问：“好看吗。”
张凡点点头。
程远航停顿几秒，深吸口气，说：“那，明年还来吗？”
张凡刚想点头，猛地反应过来，扭过头，看着程远航：“你想说什么？”
程远航眨着自己的狗眼，晃着怀里小宝宝的小狗爪，又是装可怜，又是殷切，说：“小狗和小小狗已经在这儿等你很久了，张凡，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把我们带回家啊？”author_say更新啦！！
下面有请父子俩做今天的作话发言
程远航：汪，汪汪汪汪，汪汪。
小慕凡：汪，汪汪汪~
听懂掌声！
求一波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