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起(1 / 1)

这处别院虽然不大,前后望去只占了山腰的一个小角,但胜在景致好。

处在半山腰处,于这冬日里,站在阁楼之上,推开窗户便是素裹银装的千里冰封之景。

湖上的游廊水榭里,此时正烧着炉火,谢殊和戚秋两人坐在里头,一个品茶一个看书。

可戚秋哪里是能乖乖坐着品茶的性子,一会儿就要放下茶盏,起身去看看外头瞅瞅。

倒是谢殊握着一本古书,坐的四平八稳。

戚秋往火炉边放了两三根甘蔗烤着,望着外面的飘飘扬扬的岁寒大雪,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雪已经下得厚实,一脚踩上去能陷下半个小腿。

山上的路自然也被雪堆住,路走不通,尽管谢殊已经醒了两日,他们二人还是被迫待在这半山腰处的别院里回不去。

“表哥,你说这雪什么时候会停下来?”戚秋眼巴巴地问。

闻言,谢殊放下书,扫了一眼外面的冰天雪地说:“至少这两日应该是不会停的。”

外面的雪下的猛,瞧那劲头也知道这两日停不了。

戚秋心里明白,却仍是不死心,“那可有别的下山路?”

谢殊摇摇头,复又不解,“府里那边我已经找了借口搪塞过去,你不用担心,为何还着急回府?”

刘刚的事,怕他还有同伙留在京城,为了保护戚秋的名声和安全,不能说于人前。

而谢殊和戚秋一男一女同日出府,又于同日不回府上的事,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总要找个说辞应付过去。

谢府那边,因着先前戚秋已将过几日要去庄子帮谢殊拿账本的事告知刘管家,所以眼下可以先用此事搪塞过去。

谢殊这边就更不用说了,一句去魏安王府上做客几日,便可敷衍过去。

明明两头说辞已经想好,谢殊不明白戚秋为何一直忧心忡忡的闷闷不乐。

莫不是

谢殊稍顿,刚要开口解释,就听那边戚秋闷闷地说,“再过两日就是你的生辰了,若是不能回去,你的及冠礼怎么办?”

谢殊一愣,随即淡笑道:“那些都是不打紧的事,及冠礼生辰前后三日都能办,应该来得及。”

戚秋拨弄着火炉里的木炭,“可是生辰只有那一日,若是错过二十八日,再过生辰就没那个意思了。”

闻言,谢殊食指弯曲,正漫不经心摩挲着书面的手一顿。

看着前方的鹤形立灯,谢殊沉默下来。

再抬眸时,谢殊深深地看了戚秋一眼,才道:“或许还来得及。”

话虽如此,可外面大雪纷纷,仍不见停歇。

戚秋操心完谢殊的生辰,又开始担心京城局势。

炉火噼里啪啦的响着,她把那日刘刚说于她听的话讲给谢殊听,愤愤道:“他们竟敢真的烧死人。”

谢殊摇摇头,“京城着火的时候,我刚刚出城,虽不清楚火势但也问过傅吉,并没有烧死人,不然他们几个锦衣卫也出不了城。”

戚秋犹豫了一下,向谢殊打听,“真的是锦衣卫放的火吗?”

谢殊身子背对着窗外的明亮,他微微侧目,看向窗外,脸上不见喜怒。

不等戚秋再问,就听谢殊解释说:“因是新年前后,禁卫军巡查的严,发现着火时便立马赶到,到城南那几处宅子时正好遇上纵火之人逃跑,便当场拿下。”

戚秋说:“是锦衣卫的人?”

谢殊点头,“还是在锦衣卫办差三四年的人,虽职位不高,但确实是个面熟的。”

戚秋在心里咂舌。

这刘刚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竟然连锦衣卫都能安插人手进来。

谢殊扫过戚秋,顿了顿,多说了一句,“幸好禁卫军救火得当,若是再晚一步恐怕就真要烧死人了。”

谢殊知道戚秋绕这么一大圈,就是想知道锦衣卫为何没有按魏安王说的那样及时赶到,便主动开口解释说:“民宅着火,外面围了不少百姓,纵火那个锦衣卫又穿着锦衣卫的官袍,被禁卫军押回去的一路被不少百姓看见,为了安抚百姓也为了少生事端,陛下便下了一道围锦衣卫府的圣旨。”

“王爷得知此事,只好进宫面圣向陛下禀告此事,这一来一回便耽误了时间。”

戚秋心中一紧,“皇上也知道此事了?”

谢殊垂眸,“君王面前,不能有所隐瞒。”

眼见戚秋沉默下来,谢殊抬眸抿了抿唇,刚欲张口,别院的管家就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公子,药已经煎好了。”

谢殊即使身子好,这场毒发有惊无险很快就醒了过来,但这两日却是汤药不断。

戚秋一闻到这药味,心里就充满愧疚,站起身眼巴巴地看着谢殊喝完药。

等管家收拾了药碗出去,戚秋移到谢殊跟前,低着头小声道:“表哥,对不起,因我连累你毒发。”

谢殊一愣,随即轻扯了一下嘴角。

谢殊笑与不笑时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谢殊生的冷淡桀骜,不苟言笑时很是唬人,笑的时候这双眉眼的冷淡薄意也不会减退,可面上却平白添了一份温和。

谢殊轻笑道:“我中毒也不是你害的,此番救你更是应该,何来连累一说。此次你九死一生,若真论起来,我身为锦衣卫应该向你道歉才是。”

说罢,谢殊逗她,“表妹,你此番话是不是就是在暗示我?”

戚秋弯了眸子。

戚秋离得近,那张芙蕖一般的面容就在眼前,笑意晃眼,让谢殊不由得回想起了昨日

轻咳了一声,谢殊喉结上下一滚,又垂下了眼。

戚秋也没在说话,而是想起了后头的原著剧情。

按照这个时间点,等谢殊过了生辰,应该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原著上写,谢殊被皇帝调去京郊大营练兵之后,他手里的差事就被魏安王尽数交给了他的副将。

魏安王这些年手里的权利被放出去不少,仅剩一个锦衣卫还能当家做主,但这些年谢殊在锦衣卫里立功无数,职位也越升越高,不少传言都道谢殊要不了多久就会接手锦衣卫的。

魏安王听得多了,心中不免隔阂不悦。

他手里就剩这点有用的差事,若再被分出去,那就真成了个闲散王爷。

魏安王自陛下登基便风光不断,如今若真是要做一个闲散王爷怎么会乐意,所以这个锦衣卫那怕就是谢殊这个外甥也不能染指。

借此机会,魏安王想要削弱谢殊手中权力,将锦衣卫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魏安王虽然不至于针对谢殊,但他手下的副将却是个不安分的,又有魏安王在他身后不动声色的为他撑腰,这副将行事自然更是无所顾忌。

虽然后来这个副将被谢殊收拾得很惨,但现下谢殊中了毒,又因毒发身子不好,戚秋就怕会因此而耽误谢殊。

这样想着,戚秋却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盼着主线剧情不会因为她而改变。

到了傍晚,风雪又大了些。

戚秋恪尽职守地看着谢殊喝了药,这才端着药碗想要出去。

谢殊喊住了她,淡声道:“一起用晚膳吧。”

戚秋微怔。

谢殊垂着眼,放在一侧桌角的手指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这几日辛苦你了,我让元叔吩咐厨房炖了鸡汤,你也补补。”

元叔便是别院的管家。

戚秋坐下来,“表哥才应该补补。”

谢殊不欲在这件事上多纠缠,便敷衍地点了点头,“我们俩一起补补。”

等膳食的时候,戚秋想起杨彬,不由又问向谢殊,“表哥,刘刚他们为何要向杨表哥下毒。”

谢殊顿了顿,“这要审了才知道。”

撒谎!

戚秋一看谢殊的这副神情,就知他没有说实话。

杨彬中毒这事,戚秋心里一直觉得微妙。

发生的突如其来不说,且处处充满着怪异。

可谢殊不愿意说,戚秋也不能硬逼着问,毕竟她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白花。

打听两句可以,但要是探听得多了,谢殊不免起疑。

好在调查杨彬中毒真相的任务已经完成,她不用再着急,可以慢慢琢磨此事。

正想着,别院管家元叔将炖好的鸡汤端了上来,盖子一打开,香味四溢。

元叔笑的憨厚,“这鸡汤用的是院子里养的土鸡,肉紧致的很还不柴,表小姐快尝尝。”

戚秋应声,山峨立马盛了一碗递给戚秋。

鸡汤喝完之后,身上果然暖和了许多。

等用过晚膳,天色也黑了去,戚秋站起身离去。

戚秋和谢殊的院子离得有些远,又是雪天,戚秋走的不免慢了些。

路上的积雪根本清扫不完,戚秋和山峨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还险些摔倒。

因身边只有山峨一个人跟着,戚秋让山峨专心打着油纸伞,自己拿着灯笼照明。

谁知才走到半截,一阵大风刮过,吹得人都站不稳,白雪更是纷纷扬扬的迷人眼。

好不容易等风过去,戚秋手上灯笼的烛火被风熄灭不说,连山峨手里的油纸伞也被狂风给带走了,一路刮到了房檐上。

望着这漫漫长路和浓浓夜色,戚秋和山峨傻了眼。

这府上都是老人,夜里根本不会出屋子,于这冬日便是檐下挂着的灯笼早已没了烛火也不知道。

天上还在落着雪,青砖白瓦上是厚厚的积雪。

明月早已不见踪迹,下雪的夜晚除了浓重的夜色就是白雪的寒。

还没来得及走动,风就又大了些。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在这夜里头四处都是黑的,周遭的房间在黑沉中更是散发着幽暗,多少有些吓人。

戚秋打了个冷颤,不敢再看。

本想硬着头皮拉着山峨继续往前走,戚秋就发觉身后传来了一阵踩雪而来的窸窣脚步声。

戚秋心中一紧,手都哆嗦了一下,猛地转身一看。

顿时愣住。

来人,是谢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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