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姐姐的精神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
林菲还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时候，聂海瞳就已自顾自的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依旧冰冷，那怔怔直视着前方的空茫眼神，让人无比的心疼。
刚刚张开嘴的林菲，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便重新沉寂下来，静静的听着。
从方才聂海瞳的表现中，林菲就感受到了他浓浓的倾诉欲望，他似乎本来就很想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而林菲也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的幸运儿罢了。
可这样的感觉，也让林菲的心中不由的升起一抹不安的想法。
“最可笑的是，在母亲死后，那些‘亲手’将我父母杀害的大人物们，竟然还惺惺作态的出面承诺他们一定会负责赡养我们两人。呵呵。”
那轻蔑的一笑无比轻蔑和讽刺，而他的声音也是陡然一变，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仇恨，空茫的眼神也在黑暗之中缓缓的猩红起来。
“那群平素道貌岸然的人，其实才是真正的衣冠禽兽，就在他们如约到访我家送来许多日用品的时候，我就已经感受到了那个姓杨的看着我姐姐的眼神无比的淫邪！”
“可我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那般迫不及待，那天在他们和媒体记者一同离开之后，竟然去而复返，几个大汉将我和姐姐控制住，那禽兽就当着我的面侵犯了我的姐姐……”
说到这里，聂海瞳的声音已经因为极致的愤怒开始剧烈波动起来，而聂海英的娇躯也不住的颤抖，一行清泪簌簌滑落，将那张本就苍白呆滞的绝色容颜映衬得更加凄惨。
聂海瞳在说完这些之后，兀自重新坐回到了床沿之上，微微将头低下去，额前蓬乱的长发将她的面容遮住，他不再开口。
听到这里，林菲的心中已经浮现出了浓浓的怜悯之情，剧烈变换的表情，甚至也都在随着聂海瞳的愤怒而牵扯着。
就在刚刚，林菲曾在心底试问自己，若是自己和聂海瞳易地而处，自己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可无论她怎么想，似乎都不会比聂海瞳做得更好，至少他死前已经亲手报了血海深仇，若是换了自己，很可能就会这般逆来顺受的承受着那悲惨的命运，直到自己无声无息的死去。
就像是一叶无根的浮萍一般，根本不会在这个世界之上冒出一个泡沫。
在一瞬间的沉思中，林菲竟突然非常敬佩眼前的少年，而当年的他，不过七岁而已。
他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历了那么多沉重无比的痛苦，然后提刀杀尽仇人头，那是何等的豪迈壮阔，又是何等的无奈。
如果有选择，又有谁不愿拥有一个无比幸福的童年呢？
越想下去，林菲的心情便越是复杂，对于眼前的聂海瞳，也多出了许多复杂的感情。
“然后呢？”
听着林菲有些沉重的询问声音，聂海瞳却是连头都没抬，只是有些闷闷的开口。
“没然后了。这就是所有的故事，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不是么？”
聂海瞳在说完那些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整个人似乎都无比的消沉了起来，最初那煊赫无比的森冷杀机，此时已经彻底的收敛了起来。
就好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坐在昏沉的夕阳中，微眯着双眼慨叹着人生。
不知不觉间，竟然林菲有种心疼的感觉。她张了张嘴，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林菲很清楚聂海瞳如今已不想再说下去，她思索了良久之后，还是选择尊重聂海瞳的想法，没有继续逼问下去。
虽然关于他杀人的细节，以及后来的澜府还有何曲马魏四人分别通过他的残尸饲养鬼灵的细节，林菲都非常的感兴趣，但在听完了聂海瞳对于自己当年经历的自述之后，林菲已经不想再逼迫他做任何事了。
此时在林菲的心中，这个执念弥留在人世的可怕凶灵，纵使生前死后，手上都沾染着无数的鲜血，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可怜人而已，不过只是一个被仇恨和愤怒扭曲了内心的孩子。
对于他，林菲的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怜惜。
沉吟了片刻之后，林菲的眸光也重新坚定下来，她缓缓的抬起头，冲着聂海瞳有些沉重的说道。
“那个梁医生，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将他带到你的面前的，你杀了他之后，我……我会处理。”
林菲在内心中经历了无比复杂艰辛的挣扎之后，才将这样的话语说出，可她说到最后的时候，还是迟疑了一下，狠了狠心才说完。
对于一个刑警来说，其实这样的想法就已经足够离经叛道，遑论真正的实施，可此时林菲却宁愿为了帮助聂海瞳完成他的复仇，而冲击自己的底线。
或许在她的内心之中，那种趋炎附势、草菅人命的医生，也是该死的吧……
然而就在林菲在心中剧烈的挣扎着，拼命的说服着自己将念头笃定下来的时候，一道有些清冷的笑声却陡然在她的耳畔响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那道喑哑难听的笑声里带着浓烈的情感，竟让她微微有些心酸。
“不用麻烦了，其实你能这样说我已经很满足了。你是个好人，没有必要为了我牺牲什么。天道或许真的有轮回，有报应，那便将他交给上苍吧……”
聂海瞳突然诡异的话语，让林菲猛然一怔，然而就在她抬起头看向聂海瞳的时候，他的目光却已低垂了下去，只是用更加低沉阴冷的声音说话。
“你想要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所谓的交易，就此作废。这天也快亮了，我想你该走了。”
听着聂海瞳明显逐客的话语，林菲先是一怔，旋即转头朝着窗外望去，只不过那沉重的黑色窗帘早已将天光尽数遮蔽在外。
可林菲心中还是很清楚聂海瞳所说的是对的，天，真的快亮了。
而偷偷潜入的林菲也确实该离开了，只是明天又会是怎样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