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在那肌肉扭转,骨骼不堪重负的姿势所带来的剧痛中,面色苍白,瞳孔紧缩的迟疑了两秒,旋即他开始小心翼翼的将不知为何虬结在一起的四肢缓缓分离,做完这一切之后,高以翔不禁呈大字型仰面倒卧在柔软的大床上。
那细密的痛楚在缓缓褪去的过程中,依旧如抽丝剥茧般从四肢百骸传来,在那阵阵连绵不断的短促痛感中,高以翔从梦中惊醒的恍然也是迅速消散,思绪也迅速的清晰了起来。
一双褪尽了茫然的睿智眼眸中,此时闪烁的眸光中也沾染上了深深的犹疑,在高以翔漫长无比的岁月中,曾做过数之不尽的梦,美梦噩梦,或惊悚或香烟的梦境,他经历过无数,可却又从未有过像今日这般的体验。
为何在那黄粱一梦中,高以翔竟会在毫无意识的状态下,将自己的身体扭曲成这般模样,甚至在整个过程中都恍然无觉,只有在那痛苦积压到一定程度然后骤然爆发的时候,高以翔也猛然惊醒。
就像是有人硬生生将高以翔体内感受痛苦的阀门,给死死紧闭一般。
这种感觉也不禁让高以翔的眉头缓缓收紧,那诡异的现象让他又一次陡然想到了那个神秘人,似乎操纵人心以致削弱人体的五感,便是他的拿手好戏。一念及此,高以翔甚至感觉冥冥中,有一双眼睛始终在窥探着自己。
高以翔大大张开的双臂缓缓握紧拳头,腰腹猛地用力,他精壮的身躯便从柔软的床上骤然坐起,惊疑的目光也在瞬间冷定了起来。
之前在他脑海中纷乱的思绪,也仿若秋风扫落叶一般消失无踪,此时高以翔心中的念头无比清晰。
虽然方才沉浸在梦境之中,让高以翔有些茫然失措,可同样让他惊喜的是,当他从剧痛的折磨中猛然惊醒的时候,之前他在梦中反复追问和拼命梳理的思路,竟难以置信的彻底清晰起来,此时在他的脑海中,所有思绪的碎片都整合成了一条宽阔无比的坦途。
道路的尽头是一片苍白的光亮,不知终点的结局究竟是好是坏。
可无论结果如何,此时的高翔都别无选择,只能笃定的踏上脑海中的那条大路,而后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直到终点。这是他心中执念的选择,没有丝毫的退路。
高以翔默然的想着,坚毅的心绪已确定了他下一步的计划。
在昨夜和王五的彻夜长谈中,高以翔知道今天便是这场古尸疑云结案之时,也是老馆长带领着考古团队重新回到g市的日子,在这次案件的侦破过程中,考古学界不止全程参与其中,案件的所有受害者更都是考古学家,于情于理,结案后的庆功宴上,都该有着他们浓墨重彩的一席之地。
而高以翔也期待着老馆长他们的归来,因为许多从王五口中得到的答案,他总还是要从老馆长口中检验一下,才能最终确信。
王五昨夜诡异的表现暂且不提,仅仅是他能够得知如此多的隐秘,这一个疑点,就足以让高以翔对他的话语心存怀疑。
可就在高以翔看了看表,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正想出门去迎接那下午到达g市的考古学界专列的时候,他手中的电话骤然震动嘶鸣了起来。
高以翔低眸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名字,平直的剑眉也是不禁微微一蹙,平静如水的眸中也缓缓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温嘉,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虽然心中疑惑,但高以翔此时的声音还是尽可能的平静温和,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听筒那边明显有些不平静的声音急急传了过来,只是在那抹焦急中蕴含着的大都是兴奋喜悦的情绪。
“以翔,林菲醒了,谢天谢地,她终于清醒过来了!”
高以翔听着温嘉微微带着哭腔的兴奋声音,微微怔然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脸上平静的表情也突然被喜悦而取代。
在眼前迷雾重重的案情中,高以翔几乎已经忘记了之前交由温嘉帮忙照看的林菲,算算时间,林菲从陷入昏迷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天的时间,而今她终于清醒过来,着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一念及此,高以翔的眼前又飞快的闪过了温嘉甜美的笑靥,整整八天的时间,就连高以翔都忽视了对林菲的关注,可温嘉却始终不离不弃的陪伴在她的身边,这让高以翔在浓浓的感动之余,心头微微涌起一抹愧疚。
“这些天,真是辛苦你了……”
高以翔沉吟了良久,才有些支吾的将这样一句话说出,而听筒对面温嘉明显也不适应高以翔突兀的温柔和歉疚,嗫嚅了片刻之后,温嘉的声音竟也有些断断续续起来。
只是在那道声音中,隐藏着的却不是娇羞,而是一种强烈的内疚。
“没关系啦……其实我做得也不好,要不然林菲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种内疚,让高以翔的心头瞬间飞掠过一抹不安,情绪也骤然阴沉了下来,急切追问的声音也不由随之冰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菲怎样了?!”
高以翔骤然转变的低吼声,也是让温嘉吓了一跳,在那低声响起的抽泣声中,温嘉的话语也在哽咽中变得更加模糊了起来。
听着她楚楚可怜的声音,恍然重新镇定下来的高以翔心头也飞快的掠过了一抹浓浓的不忍,无论林菲如何,总不会是温嘉的错,高以翔沉吟剑客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凶戾,有些鲁莽。
可是此时高以翔的心中满是对林菲的担忧,那道歉的话语哽在喉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焦急之下,他只能将那抹歉疚深深的埋在了心底,飞快的打断了温嘉有些悲戚的声音,挂掉电话,身形一闪,便夺门而出,狂奔到楼下,开着车尽速的朝着林菲所在的医院赶去。
方才所有的计划都在短短瞬间被他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