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一个恶俗的悲剧故事,却毁了两个家庭全部的幸福。
高以翔似乎也能想象出那个女孩儿在绝望之后变得决绝的眼神,在漆黑肮脏的小巷中闪着耀目的光。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高以翔都觉得顾凯这种人真的是死有余辜。
可那样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高以翔必须要顺着当年的这桩旧事查下去。他此刻已经顾不得再想,究竟多深的仇恨能够隐忍在心八年之久,然后在一朝爆发,让人不惜闯入监狱里悍然杀人。
现在的高以翔需要一个切实的线索,来证明他之前的推断没有错。
这一点对他来说很重要,也很迫切。
高以翔照着卷宗中王晓娟父女的住址,找到了八年前他们居住的地方,可当年他们的家早已换了主人,最后还是在热心邻居的口中,高以翔才得知了王晓娟父女的情况。
“晓娟那孩子可怜啊……”
所有人讲述的开端都是一声长叹。
“晓娟和他爸爸是外地来的,好像是因为家里遭了灾,大水把村子全冲垮了,她妈和亲戚死的死、失踪的失踪,父女俩没办法才背井离乡来到了这里,他爸爸白天在工地下力气,晓娟就在餐馆打杂,虽然生活过得辛苦些,不过也勉强能维持温饱。”
“她爸爸憨厚老实,工作也勤勤恳恳,为人处世也都以和为贵。晓娟那孩子就更没得说了,不光长得漂亮,一张小嘴儿更是能说会道,在餐馆里人缘不错,老板对她也挺照顾的,眼看着父女俩在这座城市中站稳脚跟,然后生活越来越好。”
“可是好景不长啊,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儿……自从晓娟被那个禽兽糟蹋还被打成植物人之后,他爸也一下子垮了,只能每日每夜拼命的赚钱,供给女儿治病的费用。”
“没两年,他爸身体就熬坏了,在一次长途运输里因为疲劳驾驶,连人带车都从山上掉了下去,尸骨无存啊……晓娟没两年好像也没了……”
高以翔走访了许多人,在他们讲述的只言片语中,才终于将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零零碎碎的拼凑完整。
听完热心邻里的讲述之后,高以翔又通过警方的户籍管理系统进行了查证和确认。在那深深的愤怒和悲伤之余,他的心情也缓缓黯然了下来。
从那些零散的信息中能明显看出,王晓娟父女的社会关系异常简单,老家的亲戚全部始终或者死亡,工作中也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王晓娟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谈情说爱,在他们的生活圈子里,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会在八年之后为了他们不惜一切去向顾凯复仇的人。
就算曾经有关心照顾他们的人,也绝不会有那么深的仇恨。
又是一条线索,被现实齐齐斩断。
事已至此,就连高以翔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真的是他错了。
在那深深的纠结痛苦之中,高以翔的脑海中又陡然闪过了在老周那里看到的尸检报告,眸光又重新亮起来。
就算高以翔的共情可能出现失误,从而由于主观臆断使心理侧写发生偏差,可死人最诚实,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给出的信息,绝对不会骗人。
顾凯尸体上的伤痕,至少能说明对方精擅近身搏杀之术,就算没有军事背景,也绝对接受过专业的训练,甚至可能是地下拳场的拳手。
可如果凶手的身份这般不堪,他又如何能得到监室的钥匙,甚至在杀人之后从容不迫的离开,而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呢?
“难道监狱长故意隐瞒了些什么?”
高以翔独自漫步在人声嘈杂的街道上,不禁疑惑的低语。
随着一条条看似明晰的线索,在调查中被一一斩断,高以翔最初的疑惑也得到了证实,这件案子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他便更加确信这件案子的背后,依旧有着三眼族的影子。
这个想法让高以翔愈加不安。
高以翔再次来到第五监狱,此时这里的警戒明显比之前严密了数倍,高高的外墙上的电网,不时串流过道道蓝色电光,哨塔上的警卫也已架起了步枪。昨夜黑暗中如蛰伏巨兽般的监狱,此时已经彻底展露出了它的獠牙,狰狞恐怖之中,也让人心生寒意。
森严的铁门紧闭,就连高以翔都无法进入,焦急之下他看到了停在门口挂着市委牌号的车,一瞬间他的目光又陡然深沉了下来。
“监狱中的恶性杀人案必定会吸引上层注视的目光,如果真的是监狱长有所隐瞒,做过手脚的话,他冒的风险未免也太大了,根本想不到又什么动机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高以翔自言自语的沉吟着,这样的可能性却是太低了。
而且再次站在第五监狱的门口,高以翔突然又想起最重要的问题,并不是监狱长到底有没有说谎,而是凶手到底对顾凯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冒着滔天的风险,也要对一个人生无望的人下杀手。
除却八年前的哪一桩旧事之外,高以翔实在想不到究竟有谁会对顾凯有着那样深的仇恨。
可偏偏当年和王晓娟有深厚关系的人都已死亡了。
一时间,高以翔感觉自己走到了一条死胡同里。
证据和线索就是那般明显的摆在那里,可却无法找到任何一个符合条件的人。
这样诡异的现象,在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不像是一个巧合。”
高以翔抬眸看着警戒森严的第五监狱,忧心忡忡的呢喃着,只是不知道三眼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可思虑的越深,他的脑海中就更是混沌一片。
在他的眼前仿佛有一团黏稠的迷雾,就好像他在无数次的梦魇中曾经感受到的那种恐惧和绝望一样,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高以翔的身后悄悄将他的双眼蒙住。
那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一只血红色的竖瞳,静静高悬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