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人间绝色");
从东宫出来时,
不想招摇过市,魏檀玉和卫良娣都覆着面纱,穿的是颜色素淡的衣裳,
也没戴什么华丽的首饰。入了这茶楼,
里面的顾客都集中精力聆听说书人讲故事了,要么就是凑在一起热烈地讨论边境战事。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们。
店里的小二这时过来热情地招呼,问她二位要喝些什么茶。
卫良娣先询问她:“姐姐想喝什么茶?”
魏檀玉这时竖着耳朵听见那旁边的人接着说道:“羌寇都被打怕了,
秦王凯旋还不是指日可待?”
“姐姐。”“姐姐。”
“哦,有没有‘方山露芽’?”魏檀玉回过神,看着店小二问。
却不知道自己这美人一回眸,
单是露一双眼睛看愣了店小二,
他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客官,这‘方山露芽’乃是‘贡茶’,小店没有。”说完更是拿着一对好奇的眼神不停盯着魏檀玉打量。
卫良娣道:“那便上你们的招牌‘春涧’。”
“好嘞,两位请稍等。”店小二急急忙忙退下。
卫良娣轻笑:
“旁人单听姐姐点茶,
便要怀疑姐姐的身份了。这茶产自岭南道的闽中,乃是贡茶。在长安,
只有皇室和得了陛下分赐的师垣之家才能喝着,
妹妹从来不曾尝过,姐姐父亲是大司徒,姐姐想必是从小便喝这茶。”
这样么。魏檀玉对茶没有太深的研究,
她知道这是贡茶,也知道产自岭南道的闽中,
是那里的方山寺庙所种,传言说闽中那一带大大小小的方山寺建的有五十来座,种的那些茶采了应不至于全部都进献到长安的皇宫。
殊不知,
事实便是如此,长安能喝到这茶的人少之又少。她也确实如卫良娣说的那样,从小便喝这茶,她的阿兄也尤爱喝这茶。
魏檀玉笑道:“看来妹妹不仅懂得菜系,对茶也颇有研究。我倒是对你感到好奇,你出身也不低,怎么会懂这么多东西?你没喝过这茶,却能把它的渊源说的一清二楚。我又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卫良娣道:“姐姐是家中独女,从小便备受宠爱,应不会懂得姐妹之间,也会有妻妾、妃嫔那般的争宠,妻妾争的是夫君之爱,妃嫔争的是君王之爱,而姐妹,则争得是父亲之爱。”
魏檀玉明白了,卫良娣家中还有姊妹,她应不是受父亲喜欢的那个。
店小二上了茶来,递到两人面前:“茶有些烫,请两位客官小心慢用。”
淡淡的茶香袭来,沁人心脾。魏檀玉忍不住端起来,轻轻掀开面纱,送到嘴边小饮一口,果然算得上茶楼的招牌,虽不如贡茶名气大,却有自己独特的清淡味道。这一口下去,便驱散了些寒意,只觉遍体温暖,心扉舒畅。
“姐姐……”卫良娣又喊她。
魏檀玉抬头,半晌没等来她的话,笑道:“妹妹怎么不喝,做什么这么一直看着我?”
“姐姐和妹妹也是妻妾关系,倘若有朝一日,妹妹同姐姐争夫君宠,姐姐会生气吗?会对妹妹失望吗?”
这个问题,魏檀玉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虽然与太子正式拜了堂,但她始终没将他当作是夫君。自己求的不是太子的爱所以不生气、不失望。可她又不能如此直白地回答她。略一思索,笑道:“原来妹妹今日约我出来喝茶,是为了说这个……我何需争?也无心争,安稳度日便好。妹妹若是喜欢,主动去争便是。”
卫良娣表情诧异,旋而露出微笑。“姐姐冰雪聪明,恐怕在姐姐眼中,妹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雕虫小技吧。”
窗外忽然扬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传来驿使扯着嗓子的呼喊:“边关急报!都让开,退到马路两侧!”
三楼临窗而坐的两人侧头朝外面望去。
这会下的已是鹅毛大雪,屋顶和地面都白了,只见那毫不歇气、连绵而下的大雪中,报信的驿使身骑棕马一路狂奔,一手举着羽书,一手用力甩着马鞭,楼下呼啸而过,顷刻间就去了皇城的宫门。
飞霜殿内,太子正向皇帝禀告大理寺案子的审查结果,内侍陈缇形色匆匆进来:“陛下,边关有急报!”
皇帝立马合了折子:“快呈上来。”
陈缇将羽书奉上。
皇帝急不可耐地展开来,阅过后龙颜大悦。“真不愧是朕的好儿子,短短数月,便有如此成就。”
太子的手紧紧握住卷宗。
皇帝将那羽书来回阅了两三遍,喜不自胜,又在殿里来回踱步,再阅了几遍,又到太子跟前,大喜道:“太子,你也看看这好消息。”
太子接过,见羽书上是他四弟秦王的亲笔。意思是,羌寇残余势力已不足为惧,他留了一卫先在边境镇守,不日将亲率大军启程回长安,后续让羌寇彻底从心归顺大越之策,待回长安后当面与皇帝细讨。
皇帝此时兴奋得不知该做什么好,又对太子道:“得大越皇室列祖列宗保佑,祖宗们一统天下的心愿,怕是就要在朕的任内实现了,你四弟秦王功不可没,皇后可真是为朕生了个好儿子。”
太子冷静地看着皇帝,将手里握住的翻了一半、还没禀告完的卷宗轻轻合上,眼神一片冰冷。
“太子,秦王凯旋那日,朕命你领一支御林军出长安城三十里,亲自去迎接秦王。”
“儿臣遵旨。”太子恭敬答复,指节泛白,卷宗被握出几道褶印。
皇帝早无心听他继续禀报大理寺的案子。
太子识相地告退,一路闷闷不乐地回了东宫。屋内却不见魏檀玉和两个贴身丫鬟的影子,太子只看见了惊枝,问道:“太子妃可是又回国公府了?”
惊枝摇头:“回殿下,太子妃和良娣一起出了东宫,去哪里奴婢也不清楚。”惊枝怕说错什么话,不敢告诉太子魏檀玉的真实行踪。
“良娣?”太子回想起这几个月,自己不和她同宿一屋,她倒是清闲自在得很,天天和良娣玩在一处。旁□□妾不和,他这妻妾倒是和睦得很,她与良娣真是亲密无间,见了自己躲得远远的,一点也没把他当作夫君,虽然他们只是名义夫妻。
太子自己动手脱了斗篷,自己掸去斗篷上的落雪,又自己说道:“孤今日不歇在书房了,从今日起,和太子妃歇在一处。”他说完抬头,见她这丫鬟一脸惊讶的神情。“还愣着干什么?派人出去寻太子妃,外面天寒地冻的,叫她早些回来。”
“是。”惊枝马上回答,出了屋欣喜不已。
太子和太子妃分房睡了几个月,终于又同房了。惊枝欢喜地叫了院子里一些下人,一起去那茶楼寻魏檀玉。
方才那驿使报信的动静又在茶楼引起了一波热烈的讨论,讨论的话题自然是秦王。
眼下大越边境也就和西羌接壤的地方不得安宁,今日这急报,必是秦王率领的军队大获全胜,先奏请陛下恩准归来。
接着,他们又围绕着秦王展开了一波与秦王有关的一切讨论话题。
比如,秦王的感情纠葛。
几个月前,长安街头巷尾流传的诗作至今还被人传唱。只可惜,太子最后成了那绝色美人的萧郎,还是在秦王出征人不在长安时,与美人喜结的连理。
众人于是有了以下各种议论:
“秦王从前有心求娶郑国公的女儿,可郑国公之女如今也是太子妃,也不知秦王归来得知这一消息后会作何感想。”
“也不知秦王还会不会肖想太子妃。”
卫良娣见众人热议的话题此时都放在了秦王和魏檀玉身上,忙道:“姐姐,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走吧。”
魏檀玉点头,红蓼伸手来扶。
一行人刚走出茶楼,惊枝领着几个下人寻过来,互相撞上。
“太……”惊枝忍住,走过去附在魏檀玉耳边将太子的话转达。
魏檀玉脸色一黯,侧身去看身边的卫良娣,心里同时在想:妹妹你可快点争宠吧。
回到东宫的时辰还早,但因为下雪,天空阴沉沉的,看着像是不早了。
魏檀玉像往常一样走进屋内,没想到太子今天竟然在屋里,这几个月,她和他别说在一个屋檐下说话,就连碰面的机会都很少。太子一直沉心公务,下朝回来不是在大理寺就是呆在书房阅览卷宗。
“太子妃回来了?”
“殿下今日是忙完了公务才回得如此早?”
太子朝她走近两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回答:“父皇给孤派了大理寺的差事,孤费尽心思审理了几个月,呈到父皇跟前,父皇竟听得有些厌烦,而在听到四弟要凯旋的消息之后,却龙颜大悦,说母后为他生了个好儿子。孤当时心里不知道是一番什么滋味,父皇也无心听孤继续说下去,孤便出宫了。”
他果然要回长安。魏檀玉顿时觉得不快活了。
“太子妃有没有在听孤说话?”
“有。殿下,陛下当时或许是被喜讯冲昏了头脑,才脱口而出,不是有意要说给殿下听的,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有太子妃这话安慰孤,孤心里便没那么难受了。”太子又说,“太子妃今后,能不能同孤多说几句话,孤心里的愁苦,实在是无人可诉。”
这——魏檀玉灵机一动,回答:“殿下有烦心事,不妨都说出来,妾身和良娣一起商量看看能否为殿下分忧,良娣她见多识广、又善解人意……”
“孤乏了。”太子打断她,“书房的床孤睡得不舒服,今日起,孤还是睡在这屋里,太子妃也早些休息吧。”随后走进东厢。
明明婚前二人之间说得清清楚楚,魏檀玉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和太子相处起来的感觉总是怪怪的,这种关系,不如婚前设想的那般轻松自然。
半月后,秦王率的大军抵达长安,太子领着御林军出城三十里,亲自相迎。
褚厉勒停马匹,和太子对望。
“孤奉陛下之命,来为四弟接风,四弟能平安凯旋,孤和太子妃都甚是欢喜。”
褚厉嘴角轻勾:“皇兄夫妇的心意,臣弟今日,领了。”说罢挥动缰绳,无视太子,继续向前行进。
太子命御林军跟在秦王率领的军队中,自己则骑马去至秦王身侧。
兄弟并肩前行,一路却未再说一句话。
皇帝站在城墙上,竟亲自领着文武百官为褚厉接风。
褚厉和太子下马,身后大军也跟着齐齐跪拜,高呼吾皇万岁。
皇帝当晚在蓬莱殿宴请百官,满朝文武一起为秦王祝酒洗尘。酒过三巡,皇帝已是半醉,毫不掩饰地对秦王说了许多溢美之词,让在场的官员听罢不得不于心底展开揣测,一一轮番去向秦王敬酒。
半朝文武敬罢,终于轮到太傅举樽,皇帝这时笑道:“秦王出征在外时,朕下旨,将太傅嫡长女赐给秦王做王妃,不知太傅和秦王
对朕的安排可还满意?”
皇帝看样子是醉得不轻,作臣子的怎敢对天子的安排置喙?太傅诚惶诚恐地谢主隆恩。秦王却没回答。皇帝又醉着追问秦王。
褚厉面不改色地回道:“父皇,儿臣不敢回答此问。”
皇帝大笑:“我儿为我大越立下赫赫战功,此战足以载入史册,战场上朕听闻你以一敌百,剽悍的羌寇都畏惧你,你竟没胆量回答朕的问题?朕恕你无罪,你但说无妨。”
“太傅之女貌寝,入不了儿臣的眼,儿臣,要得人间绝色而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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