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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
“是蛊,没听说过吧?”祁烈咧了咧嘴,“巫民的东西。蛊,是怨虫,其实就是虫子,但是是死虫,说不清,不过粘着一点的,就是生不如死。”
年轻人摇摇头,“听不明白。”
“巫民的东西,哪那么好懂?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最简单的蛊,就是拿一只坛子,把狼蝎、虎斑蜈蚣、青蛇、花衣蜘蛛和火蟾五种东西封进去,取每年阳光最烈的那一日埋在土里。这五种毒物没有食物,只能自己互相残杀,等到第二年启出坛子,就只剩最猛的那一只,剩下的都被它吃了。这最后一个毒物用太阳晒干,磨成粉,再下了咒,就是五毒蛊。下在人身上,那人就逃不出巫民的控制。”
“那不是下毒么?”
“中毒,不过是一死,中了蛊,可就没那么轻松了,”祁烈吧哒吧哒抽着烟袋,“蛊是怨虫,在地下埋了一年,咬死剩下的所有毒虫才活下来的东西,毒虫自己也怨。否则你想,就算把其他东西都吃了,它怎么又能活一年?还不是忍着要咬人报仇?其实从地里起出来的时候,剩下那只毒虫已经是半死半活的了,就是那股怨气撑着它。这种虫,磨碎成粉都死不了,吃下去,那些虫粉在人肚里里都是活的,游到浑身的血里。”
“都磨碎了,哪还会活着?”
“不信了是吧?”祁烈瞟了他一眼,“这里可是云州,别的地方不可能的事,这里都可能。你连蛊都不信,尸鬼的事情更没听说过吧?”
“老祁,不要瞎扯,”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带着静静的威压,“跑这条道的你也算个老人,嘴上把不住风,就知道吓兄弟们。”
年轻人抬起头,看见篝火那边一条精悍的汉子正把冷冷的目光投过来。那是马帮的大头目彭黎。从那张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他的年纪,不过彪悍的身材和满手的刀茧却隐隐诉说着他不凡的阅历。彭黎以一根青布带勒在腰间,束住身上的牛皮软甲,腰带上挂了一柄形状诡异的刀。篝火照得他一张脸阴晴不定,刮光了络腮胡子的下巴上泛着一层森森然的青光。
“都是道上的闲话,说说怕什么,敢来云荒的,兄弟们有这个胆子,”祁烈赔着笑点头,而后转去问那边弹琴的小伙子,“是不是,小黑?”
祁烈有些怕彭黎,谁都看得出来。奇怪的是彭黎却是第一次走云荒的,为此他才雇了祁烈这张活地图。彭黎在行商这行里很有名,可是他以前是做什么买卖的,却没几个人说得清楚。
小黑嘿嘿笑笑,没心思掺和进去讨不是。琴声止息,一时间雨声越发地明显,哗哗哗哗的,仿佛永无止境。
“早点睡,明天夜里要到黑泽,还有三十多里路,”彭黎低低地说了一声,上去给篝火添了几块柴,湿润的木柴在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爆响,一丛丛火星腾了起来。出门在外这是常识,夜里篝火不息,虫蛇也就不敢逼近。
祁烈和年轻人共用一顶雨篷,两个人摸摸索索地躺下。祁烈憋了一口烟,这才恋恋不舍地吐了出去。身旁的年轻人静悄悄的,似乎他脑袋一落到枕头上,就睡着了。祁烈益发地喜欢起这个年轻人来,他身上烟味最重,很少有人对此不露半点反感。
“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来云州啊?”祁烈低声问。
年轻人静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祁烈微微愣了一下,发现他根本不曾睡着,那双眼睛很亮,却不逼人,像是水中的月光。
“听说一直往北,就会到海边,最北的地方是一个叫云号山的陆角,一直伸到海里,天晴的时候往北看会看见殇州的海岸。”
“这个倒是,天涯海角嘛,云号山就是海角了,不过能不能看见殇州我可不知道,那个鬼地方要穿过毒龙沼才能到。什么毒龙沼,没屁的龙,蛇倒是有无数,除了本地人,没人过得去。你想去那儿?”
年轻人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记得温梦城写过一首诗,说‘此心今已寄云峤,来世相约海角头’,世人都说,海角就在云号山,我想去看看。”
祁烈一唏:“都是文人瞎扯,那个什么温梦城自己去过云号山么?都是编来骗骗小女人的,没谁真的能到。你去了海角,还要去天涯么?宁州幻城崖,更是要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