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怀瑾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将姜莞要砍他脑袋的一通鬼话打断。
姜莞顿时嘴一扁,假哭起来:“你有本事现在就咬死我,不然等薛管事来救我出去,我一定要让他砍了你的头,打断你的腿!”
零零九觉得她大概是要这么交代在这了,身处逆境还不断作死,这是一种怎样的大无畏精神。
相里怀瑾径直向下一倒,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显然懒得听她作妖。
姜莞瞪大双眼,被他捂着嘴没法继续聒噪。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很快受惊吓被更大的恼羞成怒取而代之。
他竟然不让她说话!
相里怀瑾面朝下趴着,将头倒在她颈侧,无视姜莞即将产生的一系列反应。不得不说这样很是聪明,眼不见为净。
他湿漉漉的衣裳贴在姜莞身上,凉得她想打喷嚏。
姜莞被捂着嘴依旧试图出声:“唔唔唔唔唔……”
零零九听出来她在骂人,心中百感杂陈。
她挣扎了一阵见相里怀瑾对她不理不睬,顿时觉得没了趣味,心里蔫坏地盘算起该怎么办。
她恨死相里怀瑾了!他敢用脏手捂她的嘴,她要砍掉他的手!
姜莞停止折腾,眼睛便闲了下来。她一张脸上五官都是顶漂亮的,但漂亮中的翘楚当属她这双眼,毓秀流动。
她活络地转着眼珠瞧起相里怀瑾,看到他后脖颈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上的。如今已然干涸,像是妖冶的胭脂痣,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洞中昏昏暗暗,火烧得正旺。
姜莞今天被蛇吓了一跳,这会儿精神松懈下来,眼皮越来越重。她推了推相里怀瑾,意料之内的并不能推动,于是在心中暗暗放了狠话,困倦地阖上了眼。
均匀的呼吸声很快在相里怀瑾耳侧响起,他静悄悄抬起头,从她身上起来,垂眸看了闭眼安睡的姜莞许久才慢吞吞地爬到一旁趴下。
并没咬她。
零零九看着相里怀瑾的行为心情复杂极了,它纠结半晌,决定不把相里怀瑾看了姜莞很长时间的事告诉姜莞。
依她的脾气知道他看了她许久估计又要闹了,大约是要把相里怀瑾眼珠子挖出来的。
姜莞竟然睡得踏实,睡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才慢慢醒过来。
她睁开眼时迷迷糊糊,不知道今夕何夕,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看着手指发呆。
重生太多次也有弊端,她经常醒来有种错乱之感,有时候也不大分得清梦境和现实。但她性格总是坚定的,不达目的不罢休也是一种坚定,因而她的心一直是稳的。
“姜莞,你和相里怀瑾被困在山里。”零零九看她迷茫的目光便出言提醒。
姜莞听见“相里怀瑾”四个字瞬间清醒过来,她利落地转头找人,一眼看到在她脚侧休息的相里怀瑾。
零零九察觉到她的目光顿感不妙。
只见她长腿一伸,毫不客气地踢在相里怀瑾肩上:“懒狗,醒醒!”
零零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莞看上去不再怕相里怀瑾,态度愈发骄纵,她本就不是容易畏惧什么的人。
相里怀瑾被她踢醒,只动动身子到她够不着的位置,懒得理会她。
相比姜莞这副狗德行,相里怀瑾是多么人性化啊。
姜莞见他不理,气上心头,起身去他跟前:“我不要在这待了,你快点想想办法带我出去。都说狗能识路,于困境之中找到出去的途径,你快带路!”
她这话没道理极了,简直欺狗太甚,何况相里怀瑾并不是真的狗。
相里怀瑾听了她的话后继续装听不懂,沉默趴着,眼神放空。可见与她相处是一件极其浪费精力的事情,零零九总觉得相里怀瑾想叹气的。
“你动一动,找不到路你去找点肉给我吃嘛。天天在洞里混吃等死,哪天我没东西吃饿得不行了呢,你可不要怪我。”相里怀瑾背对她趴着,姜莞为了将自己的声音畅通无阻地传入他耳中,因此屈膝跪在地上,趴在他耳边大声讲话。
“我吃不到别的肉,就先吃你的肉!”她恶狠狠地哼道,突然一口咬在相里怀瑾的耳朵上。
相里怀瑾终于不再无动于衷,甩起头试图挣脱。
他越挣扎,姜莞越来劲,抱着他的肩膀咬耳朵泄愤。她可不是寻常女子调情时撒娇地咬,而是下了死口,简直要将他一只耳朵扯掉。
血腥味儿四溢,姜莞主动松口。
她跪坐在一旁满脸嫌弃:“呸呸呸,好恶心。”
相里怀瑾的耳朵被头发遮起,但有血液沿着他耳垂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看样子伤得不轻。
他缓缓站起,转过身来看向仍在“呸呸”的姜莞。
姜莞感受到他的视线,缓缓抬眼看他,然后就被他再度按倒在地。
她的脑袋枕上冰凉的地面时人还是懵的,看来相里怀瑾的身体素质的确非同一般,速度快得她压根没反应过来。
他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熟练地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捂住她的嘴,而后欺身而下,一口咬在她耳朵上。
这是报复。
姜莞立刻感受到尖锐的疼,只想杀了相里怀瑾。
他很快松口,停也不停地出了山洞。
零零九对他佩服不已,能让姜莞吃这么大亏还无从发泄的他是头一个。尤其是最后这个离开,简直是精髓。
如果相里怀瑾不立刻消失在姜莞面前,天知道她会疯成什么样子。
姜莞气得用手狠狠捶了一下地,然后抱着手吹气呼痛。她右手慢慢抬起摸向耳朵,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黏稠感。
他嘴下留情,没有把她的耳朵咬破。
零零九看她气得厉害,不免想好心好意跟她分析事情:“姜莞,是你先咬人的。”她如果不去咬相里怀瑾,相里怀瑾一定不会咬她的,这一点零零九敢保证。
“是他不理会我我才咬他的!”姜莞握着耳朵理直气壮,“他死定了,他敢咬我。”
零零九觉得自己会去和姜莞讲道理是件很愚蠢的事,她永远是对的,哪怕理不直气也很壮。和她争辩自己只会是输家。
姜莞气鼓鼓地摸出枚果子,泄愤似的咬了一大口。
零零九觉得她是把果子当作相里怀瑾的头了。
相里怀瑾这一去直到姜莞把果子当晚饭吃也没回来。哪怕在山中,靠着零零九,姜莞依旧有很好的时间观念。
外面的雨在姜莞上午回来后便越下越大,这时候紧紧密密,在天地间形成一道雨幕。春日的雨少见这样大的,却又总是湿哒哒的绵绵不绝。
她闲得无聊用柴当画笔画画,把地上画的相里怀瑾添了个猪鼻子。她对此连连点头,看来对自己这创新一笔十分满意。
零零九提醒:“相里怀瑾还没有回来。”
“又关我什么事呢?”姜莞漫不经心,“他敢回来我就杀了他。”她没有一丁点儿要出去找人的意思。
零零九沉默,姜莞果然是指望不上的。
直到入夜,相里怀瑾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或许他真出了什么事……”零零九斟酌着开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死了你也要看见他的尸体才能安心不是吗?”
姜莞懒散地躺在地上似睡非睡,闻言赞同:“没错。”
“那你要去找他么?”零零九跃跃欲试。
“不要。”姜莞一口回绝。
“为什么!”
“这是在山里,外面这么黑,我出去了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呢?”姜莞又往火堆里丢了两根柴让火烧得更旺了些。
她这时候又爱惜生命爱惜得紧,完全没有平日里义无反顾往死里作的劲儿,说白了她就是不想去找相里怀瑾。
入夜依旧是零零九为她盯防四周,她睡得很是安心。
望着姜莞酣然的睡颜,零零九再次确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一说法十分正确。像她这样在当下糟糕环境依然能没心没肺睡着的,她不遗祸千年谁遗祸千年?
藤蔓将凄风冷雨挡在洞外,洞中是暖融融的火光。
姜莞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次日,相里怀瑾一夜未归。
她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坐起,十分想梳洗打扮一通。可惜眼前的条件容不得她娇气,她只能暂时忍忍。
“相里怀瑾还是没回来。”零零九叹气。
“别念了,你好烦,一大早就扫我的兴。”姜莞悠悠起身,将衣服整整齐齐地穿好,这才摸索着向洞口去。
一夜过去,山洞中的火早已熄灭,便不是为了相里怀瑾她也要出来一遭。
她素手将藤蔓掀了道缝隙,冷风立刻吹了一阵冰凉的雨进来,叫她不由得抱着胳膊颤了颤。
“好冷,不出去了。”姜莞真心实意,“春日少见这么大的雨,等雨停了再说。”
她说完眉头忽然一皱,心跳蓦然加速,想到了什么。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样瓢泼似的雨在春日实在反常。
她记起来这场少见的雨了。
这场雨是祁国灭亡的开端。它下了足足月余,对百姓的日常生活带来的影响暂且不表,更可怕的是伴随着雨而来的一系列灾害。
大半个祁国都在下雨,加上年久失修的渠与坝。
雨后百姓伤亡惨重流离失所,天灾人祸接连降世,祁国动荡自此开始。
姜莞前几次重生皆是在这关头左右,一切已然发生,是以她险些将此事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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