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醒的伤重吗?”躺在李越怀里,听他讲了白天的事,柳子丹禁不住有些担心。元丰不是蠢材,下手轻了,根本骗不过他的眼睛。
“不轻。”李越微微叹了口气,“不过都是皮肉伤。杨一幸手里有数,不打腰只打背,不伤内脏,好得快。”不过,痛苦却是免不了的。为了营造效果,用的是那种梢上打结的皮鞭,一记下去皮开肉绽,视觉惊人,痛楚当然也会加倍。
柳子丹把头往李越怀里钻钻,也轻轻叹息:“元丰相信了吗?”
李越沉吟:“关键是文程托的人是否可靠。苦肉计不是重点,还得元丰相信周醒确实是中元本地猎户才行。杨一幸和铁骥都在元文谨那儿呆了很久,骗不过人,只有周醒是他们没见过的。元丰虽然把暗军交给我,其实心里防我极紧,单是他安排进来的眼线就有不知多少。杨一幸在明处不必说,铁骥在暗处,也早被他们盯上了。周醒身手好,倘若元丰查不出什么破绽,必然会设法笼络。表面上看,我跟他是种了仇,元丰真要重用的话,不会放在暗军里跟我对峙,说不定便会挑做侍卫……里面有个人,对我们大有好处。文程虽然也能买到消息,但那些人只是为利,到了关键时候顶不上用场的。”
“可是北风不是也在中元住过?他……”
“北风还好。这家伙出入无踪,虽然是住在王府里时间不短,能见到他的人却也不多。何况他现在是在益州,益州见过他的人就更少了。”
“那元文谨现在……他是见过北风的吧?”
李越哼了一声:“他现在闭门不出,倒不怕他识破。就是接连派人到我那儿送东送西的,烦得很。”大约是内疚吧。倒是小武,有机会就跑来,拦也拦不住。
柳子丹微微一笑:“这孩子,倒是真心向着你。”
李越随便嗯了一声。他的心思根本没在小武身上,看看桌上的沙漏,轻声问:“有什么不舒服么?”快到服药的时间了。
柳子丹脸微微白了一点。想起昨天那虫咬蚁钻从心里麻痒疼痛出来的感觉,不由得打个冷战,往李越怀里又缩了缩。李越搂紧他一点:“没事,你能熬过去的。这药是绝对不能再喝,再喝你一辈子恐怕都逃不开。元丰允许我在宫里留宿十天,十天我们一定能熬过去,后面就轻松得多了。”
柳子丹怕冷似地抱紧他的手臂:“要是我熬不过去怎么办?”
李越咬咬牙:“蔓陀花产于东平,实在不行我也弄得到!”
柳子丹噗嗤一声笑出来,眼里溢出了泪水:“看你说的——”
李越抱紧了他:“过了这十天我就要去东平,所以这十天一定要成功,后面你自己才能控制得住。”
门上轻轻响了两声,传来一只耳内侍低声下气的禀报:“公子,药来了。”
本来这院子里根本没有敲门的规矩,柳子丹不过是个人质,谁真把他当主子看啊?不过这规矩自从李越住进来第一天就改了。一只耳内侍早上不敲门进来,才跨进一只脚,就有一柄飞刀贴着他的脸射进了门框。如果不是他这边的耳朵已经被李越削掉了,这一下就会把他钉到门框上。一只耳朵虽然糟糕,总比没有耳朵好,内侍学得滑溜,立刻就会敲门了。
柳子丹看着李越接了药,把门板重重在一只耳内侍鼻子前面关上,想笑又笑不出来。白玉碗里深褐色的药汁可怕又诱惑,他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能把眼睛转开。
李越挪开床头的薰炉,掀起一块地砖,把药倒下去。等药汁完全被泥土吸收,这才把一切恢复原位,返身回到床上。药瘾已经按时来到,柳子丹微微颤抖,脸上渐渐显出难受的模样。
李越用两人的衣带把柳子丹的双手松松绑在床头。再用布条缠在他脚上的铁链上,以防他在痛苦中弄伤自己。柳子丹茫然地看着他动作,嘴唇愈咬愈紧。李越轻轻捏住他下颌,用自己的手指替代。
桌上的红烛微微摇曳,烛光把两人的身影摇摇晃晃投在墙上,一个颤抖着期待,一个温柔地抚慰。李越坚持亮着灯,因为这样他可以清楚地掌握柳子丹的每一个反应。他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痛苦什么时候是快乐,更需要知道他给予的欢乐是否能抵得过断药带来的痛苦。这也是一场战争,一场非打不可的战争。虽然他说过万不得已就去东平弄蔓陀花的话,但他心里从来没有想过妥协。他不能,柳子丹也不能。他们要的是今后自由幸福的生活,不能有半点阴影。
衣裳一层层脱下,亲吻从嘴唇往下慢慢地滚,在胸前徘徊良久。柳子丹轻轻扭动身体,皮肤是异样地敏感,说不出是疼是痒,但是能清楚地感觉到李越的嘴唇和牙齿,他在轻轻地咬他,因为太过温柔的轻舔已经不能刺激柳子丹。
前戏很冗长。因为李越在尽量拖长时间,来缓和药瘾发作的痛苦。他亲吻过柳子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从他的喘息和呻吟中判断着痛苦和欢乐的交战状况,决定他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李越从来不是床上的高手,但他知道人体哪里最敏感,刺激哪里能得到最深刻的感觉。从前他研究的可能是最敏感的痛点,但捎带着的,他也知道哪里会比较舒服。他在柳子丹沉重的喘息和细微的呻吟中汗如雨下,放在柳子丹唇间的手指已经从牙印里渗出血来——不很尖锐的疼,钝钝的,时轻时重,然而一直持续着。他觉得这样好,疼痛让他更清醒而挥汗如雨可能就会让水份不至于多到从眼睛里流出来。他现在不能让视线模糊,因为他要看着柳子丹,他要保证自己能觉察到他最轻微的表情变化。蔓陀花毕竟不是海洛因,幸运的是它不会带来欣快感,因此他们要戒断和忍耐的,只是肉体上的痛苦。
柳子丹觉得自己是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像是锅里的一条鱼。可是包围着的是李越的气息,嘴里咬的是他的手指,在肌肤上移动的是他的嘴唇,于是那痛苦似乎也就可以忍受。他竭力控制自己去体会李越的爱抚而忽略体内那从心里钻出来的痛痒酸麻,当他觉得后者渐渐占了上风的时候,李越移到他腿间,含住了他。
开头是很细致的抚慰,温和的快乐,然后慢慢加快,逐渐带起波浪直到高潮。柳子丹在迷茫中喘息尖叫,自己也不知道是快乐还是痛苦。药瘾没有那么快就会过去,李越吐出一口白浊,从衣裳里摸出润滑的香脂,分开柳子丹的腿。
手指滑进去的时候并不太困难,高潮和药瘾折腾得人无力,没有做什么抵抗,很顺利。柳子丹从快乐的余韵里重新被药瘾拉出来,正在心生畏惧的时候李越已经找到了地方,手指轻柔地按下去,引发一声低叫和明显是快乐的喘息。
修长的腿盘起来勾在腰间,其实已经疲惫无力,只是勉强挂着而已。腰下面垫一床锦被抬起身体,然后慢慢地挤进去,开始轻柔,慢慢加快,每一下都刺激到正确的位置。柳子丹渐渐控制不住地尖叫。快感太过强烈,渐渐开始压倒痛苦。李越扯一下衣带的活结,柳子丹的双手重获自由,立刻死死抱住他肩头。李越伏身冲刺,脸贴在柳子丹胸前,眼角流下的泪水和他胸前的汗水混合在一起,说不上是咸是苦。
柳子丹在极度的快乐之后已经有些昏沉,药瘾最后的一点痛苦在昏沉中也变得模糊起来,不再那么伤人。半睡半醒之间他感觉到李越从他身体里撤了出去,但没意识到撤出去的部位仍然硬着。他已经太累了,累到只想立刻睡着。模糊中他还知道李越把他抱进了浴桶,温热的水流过肌肤,沉重的肢体像要浮起来一样。李越的手轻轻按摩他酸疼的肌肉,于是还没等出浴桶,他就睡得人事不知。
李越披着衣裳打开窗子,释放出屋子里浓郁的欢爱气息。他敢打赌现在已经有人把屋子里的动静飞报元丰,说不定现在正在绘声绘色地形容,元丰或者正在讥笑他们的苦中作乐。这很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发觉柳子丹正在戒药。不过,这种种的轻视和折磨,他都要报回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东平皇宫之中一派紧张气氛。皇后已将临盆,据御医诊脉,该是一对双胞胎,但皇后年纪较轻,双胞胎增加了身体的负担,情况不是太好,随时可能早产,因此宫中也就格外的紧张,唯恐一个不慎,喜事就变了丧事。
虽然宫内如此,宫外却是一片喜气。御医一诊出双喜脉,皇上立刻对洛家大加封赏。洛丞相受封寿国公,长子封侯,长媳封夫人,次子封爵,并出任粮道转运使,其他金珠赏赐不计其数。但在这一片封赏声中,有心人却能看出点端倪,那就是洛家庶子,指婚给北骁公主的洛无风升任吏部尚书,兼理兵部事,位仅在丞相之下。把吏部尚书与粮道转运使相比,油水是大不如后者。因东平山多地少,粮食是件大事,若在如今太平年月,每年从南祁和中元购粮,粮道转运使不但轻松,且是个大大的肥缺,多少人眼红不能到手的,就这么轻轻给了洛家,怎不显得圣恩优渥?但洛无风这个吏部尚书兼理兵部事却手握更多权力。尤其是兵部,虽然现在边关宁定无用兵事,让他兼理显得兵部事务不多节约了人手,但兵部却能节制各地将军,而各地将军中,有不少是洛家子弟或门生。因此在有心人看来,皇上要优升的不是洛家,而是洛家这个庶子。而且听说他的继母因妇德有失被出,他的父亲据称已经不想再娶,转念他已逝的母亲虽是侧室,却四德俱全,准备追立为正室入洛家祠堂。这事虽然有些滑稽,但若真这么作了,洛无风便不再是庶子,身份与从前便不可同日可语了。由此可见,此人前途无量,将来洛家兴盛,或许还不在皇后身上呢。
这一片猜疑声中,洛无风本人却正与皇上在内阁议事。因皇后身体不适,皇上特别准许洛丞相时常入宫探视陪伴,因此有些事务便不暇处置,奏折直接交到皇上手中,由皇上亲自批复,不再经丞相这一转了。
“听说这些日子送礼的人把你家门槛都踏破了?”一份折子批完,王皙阳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笑问洛无风。
洛无风无奈摇头:“是。臣实在不胜其扰,只得躲了出去。”
王皙阳哈哈一笑:“躲什么,这正是你笼络人心的好机会,这些礼不收,人家会疑你岩崖高峻,难以亲近,不利于你日后行事。”
洛无风垂头道:“是。臣还是所见者浅。”
王皙阳微微一笑:“不,你是避嫌。不过,朕信任你,你不必太过拘谨。如今朝中还不是你我的天下,要成事,可不拘小节。就算是怕朕鸟尽弓藏,也虑不到现下吧?”
这话吓得洛无风赶紧起身:“臣不敢有此心。”
王皙阳笑着让他坐下:“朕是说个笑话,看把你吓的。朕倒要问你,北骁公主嫁了给你,闺中之乐何如?”
洛无风脸上一红:“皇上又取笑臣了。”
王皙阳坏笑:“是你想歪了,朕只是想问问,她有没有自恃身份贵重,不尊你的家规?”
洛无风脸上更红:“皇上你——没有,公主虽然出身尊贵,性子不拘小节,但并不自恃,与臣也是相敬如宾。”
王皙阳听到相敬如宾几个字,脸上露出黯然之色,半晌,低声道:“无风,朕对不住你。”
洛无风吓得再次站起来:“皇上何出此言,臣怎么当得起。”
王皙阳绕过书案,轻轻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喟然长叹:“我也是不得已。明明自己知道这相敬如宾的苦处,却还要你也蹈我覆辙……”
他用到“我”而不是“朕”,那是真要说知心话了,洛无风也收起刚才的谨小慎微之态,轻声道:“皇后年纪还轻,涉事未深,对皇上又是十分敬爱,未必便会偏袒着洛家……”
王皙阳低头笑笑:“敬爱……嗯,敬爱……敬则有之,爱……怕未必。也罢,天家本无私情,能得敬爱二字,已经是天子之福了。”
洛无风见他笑得苦涩,忍了半日,终于道:“皇上还在想着……”
王皙阳惘然看着桌上的八宝烛台,缓缓道:“其实后宫情爱,就如这烛台一般,看起来珠光宝气华贵非凡,其实不过是个烛台,终究不能放光照明。而且珠宝镶嵌既多,拿用起来必得加倍小心,反而累赘。”
洛无风默然。他自幼入宫陪伴王皙阳,亲眼看着这位长皇子在众人的期望之下长大,又忍辱负重前往南祁为质,还要面对兄弟夺位之争,直到今日虽然称帝,仍要为朝中结党之事烦忧。他虽不是雄才大略之主,却也是个贤帝明君,偏生东平又非富强之国,这就愈发的劳力劳心。他虽不过一十八岁,平日里却要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普通这般年纪的少年,总有些娱乐之事,而他登位一年多来,连出游踏青都没有过。也只对着南祁那位前摄政王,才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洛无风不知这是真情流露或是另一种做戏,但他情愿皇上是前者,因为他实在活得太沉重了,哪怕只有一个人能让他轻松些也好。他想皇上大约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对那个人死缠烂打,不以为苦,反以为乐。
蜡烛扑的一声,结出个大大的灯花儿。王皙阳强笑道:“灯花报喜,无风,别是你有什么喜事了吧?”
洛无风也笑:“这灯花是兆皇上的喜讯呢,皇后必然生产顺利,一举得男。”
王皙阳摇头笑道:“你也学会取笑我了。罢罢,不谈这个。倒是听说北骁遣了使者来?”
洛无风点头道:“是。北骁看来是着意与我国结好,听说皇后将产,特地送了礼物来,一来贺喜,二来恐怕还是想着结亲的事。”
王皙阳叹口气:“朕是乏了,这事就交给你,好好相待是真的。如今北骁内耗,我国积弱,南祁同样是内耗,西定则是庸主劣臣不成气候,只余一个中元独盛,这可不是好事。倘若中元有鲸吞之心,各个击破,我国虽是离得还远,也不得不远虑。若与北骁亲好,中元也多顾忌。”
洛无风突然想起:“听说南祁小皇帝身体不适,恐怕不是永寿之相呢。”
王皙阳微讶:“不是思念成疾么?也不至于非寿吧?”
洛无风摇头道:“听探子来报,似乎是太后找到个相貌与已逝淑妃相似之人,结果夜夜缠绵,反增病势……”
王皙阳失笑:“他倒也是多情种子。若真如此,倒也是件好事,我们正好借机与南祁修好。不过也不急在一时,你回去吧,皇后生产只怕就在这几日,到时怕大家都没得休息了。”
洛无风遵命告退。王皙阳独自坐在桌边,呆呆看了一会烛火,低声笑道:“爱美人不爱江山,倒是极难得的了。”
一语未完,背后有人道:“谁爱美人不爱江山,你么?”
王皙阳一听这声音,如同被针戳了一般纵身跳了起来,转头一看,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风尘仆仆胡子拉碴,但轮廓清晰可见,正是他时常思想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