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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州大营(1 / 1)

岭州多山,守军大营也设在山谷之中。数千名军士刚刚结束了日常操练,正在休整准备用晚饭了。

中军大帐已经亮起了灯火,里面偶然会有说话声传出,似乎在争论什么,说不了几句又会低下去,什么也听不到了。这种事情,岭州守军都已经习惯了。谁要是问:什么人敢在中军大帐内喧哗?就会有人不以为意地回答:还不是镇抚使大人,这是常事。

的确,大帐里面正是新任岭州守军将军陆韬和新任岭州镇抚使周凤城。两人正斗鸡似地互瞪着,陆韬面红耳赤,周凤城居然也是横眉立眼。过了半晌,还是陆韬先败下阵来,将目光移向别处,悻悻道:“这倒好,现在随便什么人都能去你镇抚使大人府上告我的刁状了!”

周凤城见他软了,也平下声气道:“此人固然是有意挑拨,但你自己所作所为,就不曾给人留下把柄?”

陆韬道:“那家子为富不仁,我看还抢得轻了哩!”

周凤城听他这么说,又恼了:“他再为富不仁,你不能纵兵劫掠!你可是朝廷派遣的将军,不是黑吃黑的强盗!”

陆韬嘟哝道:“难道看着他们横行霸道不成?”

周凤城瞪他一眼:“武夫!去把劫掠的士兵惩戒一下,至于那一家,一个月内自然让你看他们的下场!”

陆韬微怔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高兴起来:“这么说你早就想好了?”

周凤城无奈地赏他一个白眼,正要说话,一个军士飞马驰来,不敢就进来,在帐外道:“将军,有三百余骑往大营而来,不过几里地了。”

陆韬眉头一皱:“是什么人?”

军士道:“看衣着都是便装,有人射了一封信来,叫我们转呈将军。”

陆韬掀帘而出,接过信看了一眼,面色微微一变,回头进了大帐向周凤城低声道:“是殿下来了!”

周凤城也是大吃一惊,接过信看了一眼,疑惑道:“殿下吩咐准备热水伤药?是谁受伤了?难道是殿下?”

陆韬摇头道:“这种伤药是治初骑马磨破皮肉的,殿下惯于征战,怎么会受这种伤?叫人快去准备,我们去迎接。殿下吩咐不许惊动其他人,只你我去就是了。”

说是不惊动,但三百余人进入大营,虽然是自后门进的,可能劳动将军和镇抚使去迎接,自然逃不过众人耳目。不过谁也不知这队人马是什么来头,陆韬更是遣开了帐子周围的守卫,所以纵有人好奇,也不过远远瞥一眼,看到这百余人一进入大营便迅速散入陆韬准备下的十五六个帐蓬内,毫无动静,可见也是训练有素;至于那为首的人,从自己马上拦腰扛下一件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就直接进了陆大将军本人的寝帐,仅此而已。

李越几乎是把王皙阳摔到毯子上的,陆韬等人刚刚跟进帐门,迎面便是摄政王锅底般黑的脸:“伤药热水净布!不相干的人都出去!”

伤药热水自然已经准备好了,陆韬和周凤城对看一眼,终于还是把自己算在不相干人等中,悄悄退了下去。

李越摔上帐门,一回头只见王皙阳在毯子上蠕动,想从裹成一团的披风里钻出来。李越又好气又好笑,过去拉开披风道:“闹够了没有?”

王皙阳脸上满是尘土,还有几道干了的泪痕,抹得一张脸像花猫一样,紧闭着嘴看着李越不说话。李越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把他翻过去按倒:“把裤子脱了!上药!”

王皙阳身子一僵,立刻挣扎进来:“不用!我没——”

李越不等他说完,抬手就往他屁股上落了一巴掌:“你明天还想不想上路了?”

王皙阳被他打得哎哟一声,手上却还在拼命拉住裤腰,只听嘶拉一声,裤子变成两截,一小截在他手里,一大截被李越扯了下来,布料勒过大腿内侧,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差点掉下来。

李越毫不内疚地把沾了血迹的半条裤子一扔:“看看你伤得这样!还想骑马呢!作死。”王皙阳赶这两天路,大腿内侧沾到马鞍的地方已经快磨烂了。头一天他忍着不说,李越也不知道他伤了,还来了个野外露宿。直到第二天看他在马上咬牙的模样才发现,倒是惊讶他身娇肉贵的居然还这么能忍。好在快马加鞭赶了两天终于到了岭州军营,否则没有带对症的药还真是个麻烦呢。

王皙阳本能地伸手去遮。李越对他实在没有多少耐心,索性抓住他双手用裤子上撕下的布条反绑了起来:“老实点!否则明天你也别想走得了!”

王皙阳用力挣扎着,眼泪悄悄流了下来。李越无奈地看他一眼,拉下他上衣遮住点雪白的小屁股:“我说你老实点吧,伤成这样无论如何今天是不能上路了。恕我直言,你,你母亲已经过世了,你就是现在回去,和两天以后回去也没什么两样了。”

王皙阳心里最伤痛的地方被他一刀戳到,终于号啕出声:“你胡说!我要回去!”

李越叹了口气,暂时放弃上药的打算,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我知道。这里已经到两国边界了,再过去到东平京城也不过一天多的路程。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骑马走还快些,要不然山路不通马车,你几时才能回去?”

王皙阳哭得稀里哗啦,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说什么。李越只好抱着他像哄小孩似的轻轻摇晃。王皙阳已经没日没夜地赶了两天路,他出身皇子,一向养尊处优,即使去了南祁,也还是个侯爷,几时受过这种罪?已经是累得狠了,只是靠意志支撑着。此时被李越一句话无情地点破了现实,再发泄式地痛哭一场,体力严重透支。李越抱着他轻轻摇晃,只听他哭声渐低,头沉沉地落在自己肩上,居然睡着了。

李越走出大帐,对迎上来的陆韬和周凤城道:“放个人在这里守着,里面有动静了就来告诉我。”

陆韬早调了几个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亲军守在帐门处,道:“殿下,那边已经安排下宴席为殿下接风。”

李越摆了摆手:“接什么风,不用大张旗鼓的。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再说了,减用令都下了,还摆什么宴席。”

陆韬挠了挠头,周凤城连忙接上来道:“没有惊动什么人,只是下官与陆将军为殿下洗尘。殿下既然不愿铺张,宴席撤掉一半便是。”

李越这才点了点头:“其他人都安排好了?”

陆韬道:“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末将这就去撤掉一半宴席。”一马当先,往中军大帐奔去。

李越和周凤城落后一步,李越看一眼周凤城:“裁军一事进行如何?”

周凤城谨慎地道:“目前尚可算顺利。岭州守军八千人,应裁二千五百人。其中本地军士五百人正在安置中,其他地方籍贯军士二千人已经陆续裁去,各自领了盘缠回乡。”

李越皱眉道:“没有人闹事?”

周凤城道:“陆将军初来时多有人不服,曾经当面挑战,不过都败在陆将军手下,现在倒也无人敢再挑衅。”

李越沉吟着没有说话。周凤城用词谨慎,所谓无人敢再挑衅,只是说没有人敢公开叫板,不等于陆韬已经收伏了人心。

周凤城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微叹口气道:“殿下不必心急,收伏人心也非一日之功,陆将军已经尽力了。”

李越笑了笑:“你倒替他说好话。”

周凤城脸上微微红了红,转开话题:“高家族灭之事,岭州已经传遍了。”

李越哦了一声道:“怎么说的?”

周凤城转头看着他:“殿下焚烧高丞相相赠的名单一事,手段果然高明。如此一来,皇上和太后做了恶人,殿下却是恩威俱在。焚烧名单不计前嫌是仁慈宽大,但这份名单想必已经印在殿下心中,只要殿下愿意,随时可以再提起。”

李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周中书出任镇抚使这些日子了,倒还不改做中书令时的脾气。”

周凤城道:“下官只想知道,殿下在高家此事中扮演了何等角色?”

李越微笑道:“你以为本王在演戏吗?”

周凤城也微笑道:“至少高丞相相赠名单一事,是殿下自己放出的消息吧?”

李越哈哈大笑:“周大人果然是聪明人!”笑容陡然一收,冷冷道,“只不过周大人未免把皇上看得太好,又把本王看得太差了。”

周凤城只觉他收起笑容之时别有一种迫人的威势,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下目光,却仍道:“殿下以为,下官哪一句说得不对?殿下推了方侍郎之女做皇后,难道竟会对高家不加提防,全不在意?”

李越看着他点点头:“周凤城,你果然不是普通的敢说话。不过本王可以告诉你,今日高家若不灭门,死的就是方家。还有,若不是高趋轻举妄动,本王本可以保住他一家性命的。这件事始作俑者是太后,本王不过是顺水推舟。”

周凤城怔怔无语,半晌低头道:“下官冒犯了,请殿下处置。”

李越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此时几人已走入中军大帐,果然除了陆韬和周凤城外再无别人。陆韬亲自为李越斟酒,道:“殿下怎会突然赶到岭州来?”

李越道:“东平王后暴亡,你们得到消息了?”

陆韬道:“知道。据说东平王后本来身体荏弱,这些年思念儿子,更是消损了。因惊蛰之日祭山淋雨,就此一病不起。”岭州是与东平交界之处,讣文本是自岭州入境,他自然知道得详细。

李越点了点头:“本王正是要到东平去。”

陆韬大吃一惊:“殿下要去东平?”周凤城却是突然明白:“难道帐中那人是——”

李越点头:“太平侯。”

周凤城道:“殿下不派人守卫,不怕太平侯……”

李越笑了笑道:“怕他跑了么?不会。”心想连裤子都没了,王皙阳倒给他光着屁股跑跑看。

陆韬震惊过后立刻道:“殿下,东平所以肯臣服于我国,大半固然是被殿下威势所慑,却也是为了长王子在我们手中之故,如今殿下竟带他回国,这……”

李越正容道:“我带他回国,一来让他见见他母亲,也算送个行。我们既是将东平纳为属国,只靠武力威胁终非长远之计,也要向他们示好。送王皙阳回来为母亲行礼,绝对是惠而不费的事。二来呢,东平与北骁之间,本王怀疑他们有所勾结,借此机会也可以探查一下。”

陆韬和周凤城一起变色:“东平与北骁?”

李越微微点了点头,把北山之事简单说了一遍。陆韬紧张道:“既是如此,殿下更不该涉险,即使要去,末将也该带兵前往卫护才是。”

李越笑了笑道:“带兵去了,还探查什么?不过,你的守军可以做个样子,向前推进一些,给东平一点压力,让他们纵然想动手,也要先斟酌一下。并且本王此次去东平,把特训训军中挑出的三百余人都带来了,明天本王带一百人出发,其余人在暗中随从,人数少反而行动灵活,即使有什么事,想来保命也够了。”

他说得轻松,陆韬与周凤城却没那么有信心,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周凤城道:“陆将军,我看你还是叫人准备些衣裳货物挑担之类。殿下要二百人暗中随从,总要遮掩一下身份才好。”陆韬一想果然如此,这种事只有叫最心腹之人去做才好,欣然出去了。

李越看陆韬出去,微微一笑:“周大人想得周到,陆韬带兵不错,这些细微之处还真需要有人协助。”

周凤城沉吟一下,道:“殿下,若东平与北骁真有勾结,殿下此去实是凶险万端。其实殿下本不必应允太平侯回国,便是要探查,岭州也自有探子可效劳。”

李越微笑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周凤城犹豫一下,终于道:“殿下离开京城,陆将军也不在,难道不怕京城之内有所异动?”

李越哦了一声,扬起眉毛:“怎么,周大人这是在替本王担心?”

周凤城脸上微微一红,却坦然道:“殿下不必取笑。殿下应知,凤城是西定人。”

李越点点头:“本王也正好奇呢,周大人既是西定人,应该最恨南祁才是,为何还要来南祁为官?”

周凤城苦笑道:“西定国属他人,大半也要怪自己才是。这些不必说了。如今既为南祁属国,便任人宰割,凤城唯有在南祁有个一官半职,才能尽力为西定争取些好处。”

李越点头笑道:“难怪凤城突然开始担心本王这个乱臣贼子了,想必是想来想去觉得本王对西定还算不错,这也算是为西定争取最大利益吧?”

周凤城脸涨得通红,却正容道:“请殿下恕凤城私心。只因殿下曾说西定之民即为南祁之民,如今又言武力威胁终非长久之计,凤城觉得,殿下将来应是能善待属国臣民之人。”

李越无所谓地摇了摇手:“行了,谁没有私心,不用多说了。京城内有杨一幸领兵,倒也不必担心。何况这次去东平时间也不会太久,本王也并没打算在东平呆一辈子。”

周凤城沉吟一下又道:“殿下此去凶险,凤城本不应在此时多说,不过……此次裁军,凤城倒觉有些太过顺利,反而不踏实。若是殿下从东平回来,似乎应设法追踪那裁去的二千军士去向才是。”

李越点了点头:“不错,你说得很是。”微微一笑,“你与陆韬相处如何?”

周凤城脸上红色刚下去一些,立刻又漫了上来,恼怒道:“殿下如何这般不正经!”

李越哈哈大笑,笑得周凤城脸如火烧。恰好陆韬走进来,诧异道:“殿下这是……”话犹未了,周凤城已经狠狠瞪他一眼,重重道:“啰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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