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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更合一(1 / 1)

《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青色兔子

第二十二章

齐云执掌的黑刀卫,是皇帝观六路的眼睛,是皇帝听八方的耳朵,是皇帝锋利无边的爪牙。

只要齐云抬一抬手,皇帝便看不到她做的隐秘之举、听不到她说的悖逆之言。

齐云没有回答她。

可穆明珠已从少年迟迟未答的态度中,窥探到了时机。

“似这等雨夜,正合抚琴作画。”穆明珠手臂探过车窗,软软垂下,醉眼迷离望着少年,语气也是慵懒的,顺着他方才的话开口,“若果真给母皇知晓今夜之事,我今后怕是要辜负此等良夜了……”

齐云目光落在穆明珠垂下的纤纤玉指上。

与他这样的粗鄙阴暗之徒不同,他布满疤痕的手只配握紧冰冷的刀剑,而公主的手却能奏出美妙的乐音、描出惊人的画作。

齐云望着这双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玉手,忽而想起那日南山书院课室之中,女孩推来的纸上,画了他的一幅小像,虽是她闲笔所作、只为消遣无聊时光,可她描摹之时总该看着他、念着他。

齐云终于开口。

他冷声道:“殿下焦尾琴都已另付他人,还说什么良夜抚琴?”

当初齐云送给穆明珠的焦尾琴,被她半是赌气转赠给了谢钧。后来齐云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得谢钧主动命人来还琴,又被穆明珠以焚琴威胁,逼来人抱琴而归。

一架焦尾琴,引得两人一番大争吵。

此时听了齐云的诘问,穆明珠非但不恼,反而心中把握更多了几分,情知齐云这是开出条件来了。

“我也后悔得紧,真可惜了你赠我的那架焦尾琴。过阵子等谢钧访名山回了建康城,我便同他要回来。”

原本引得两人大争吵之事,此时穆明珠半醉中提起来,仿佛水过无痕,丝毫不存芥蒂。

齐云微微一愣,这是他不曾预料到的反应。

穆明珠趴在车窗上,含笑静望着少年,三分醉意佯做出七分,就手拎起萧渊所赠的半壶梨

花白,摸出车内抽屉中的玉杯,满斟其中,隔窗递向少年,柔声道:“雨夜湿寒,你喝杯酒暖暖身子。”

平素的穆明珠是人前尊贵的公主殿下,全天下除了皇帝,再没有能让她俯就之人。可是当穆明珠打定主意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有百般的手段、千般的眼色。

马车角上挂的宫灯,在雨丝中放着朦胧昏黄的光,洒落下来,照得丝雨如银针,而女孩的素手宛如凝脂软玉。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手,送到他面前来的一盏酒,纵然是鸩酒,又有何妨?

齐云攥着马缰的手一紧,又松开,伸臂去接那玉杯。

弯弓射箭行云流水一般的少年,此时的动作却透着几分僵硬生涩。

穆明珠却不理会他伸来的手,反倒是自己半身探出了车窗,径直将那玉杯往少年唇边送去。

齐云本就高挑,又坐在马上,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已然俯身相就。

红酥手,梨白酒,一口饮下去,少年已分不清那叫人迷醉的香气,究竟是酒香,还是公主手上脂粉香。

穆明珠今夜投壶百发,此时举手便觉臂酸,手腕轻垂——玉杯便被少年接了过去。

梨花白的后劲涌上来,齐云感到一股灼热自肺腑之间上涌,仿佛冲出喉头,便是再难压抑的少年慕艾之情。

细雨迷蒙的深夜长街上,公主殿下醉后的双眸愈发明亮,几乎能照见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齐云陷落在这双明眸中。

穆明珠仰脸望向少年,银针般的雨丝打湿了她的眉眼,洗去了她全然清醒时的明丽气势,洗出她与年龄相符的天真之态来。

齐云一手拦于腰间端着那半盏梨花白,一手攥紧了缰绳,炙热压抑的目光不敢在女孩面上久留,只一眼便仓促挪开。

“殿下醉了。”少年于马上低声道,微垂首,以帽檐遮去了眸光,握缰绳的手撤开,轻轻拂落了车帘。

穆明珠眼前为车帘所遮挡,她听到少年的声音,在落雨的夜里有种迥异于平时的湿润。

“臣送殿下回府。”

规律平稳的马蹄声,伴着辘辘的车轮声响起,穆明珠看到少年投在车帘上的影子。

那影子因风而动变幻莫测,却怎么都脱不掉原主的模样。

穆明珠抚着酒后微烫的脸颊,于无人的车厢内,敛尽笑意,眼底唯余清冷之色,哪里还有半分醉态。

是夜穆明珠宿在公主府中,齐云将人护送到府中后便冒雨离开。

次晨穆明珠在雨声中醒来,披衣而起,手捧一盏热茶,立在长窗前看墙角一树初绽的石榴花。

榴花红且亮,经雨更显新色,叫人看在眼中,便被那勃勃生机感染。

“昨夜齐郎君冒雨送殿下回来,又冒雨而去,一盏热茶也不曾用。”樱红在侧小心道:“殿下可要备些谢礼?”

樱红与碧鸢都是穆明珠亲自从宫女中选出来的贴心人。

她当初选中二人,便是看重樱红伶俐干练能主外,碧鸢沉稳和婉能主内。

樱红希望她能与齐云修好,是出于朴素的婚姻观——陛下赐婚,将来要做夫妻的人,何必闹得难看。

樱红不明白的是,若她果真与齐云修好,可是要叫建康城中许多人不安的。

“不必。”穆明珠没有解释,蹙眉咽下一口浓茶,转而道:“前番给杨虎的谢礼,送出的是什么?”

日前杨虎给她送来了罗伞一列、制伞匠人两名。

樱红记得清爽,道:“给的是一组白玉屏风,一套珠帘象牙席。奴婢亲自送去的。那杨郎君口中说殿下礼重了,他当不起。可奴婢听闻,那杨郎君是极高兴的,当日便叫摆了屏风、铺了象牙席。”

穆明珠听她描绘,便能想象出杨虎满面喜色的模样,轻轻一勾唇,道:“既然他高兴,那便再送他份贵重的。”

樱红微微一愣,道:“还送?那……寻个什么因头呢?”

贵人之间送礼有讲究,没有缘由屡送重礼,反倒要叫对方心中不安的。

“不必另寻理由。”穆明珠又含了一口茶,忍着苦涩缓缓咽下去,道:“下旬母皇圣寿,大宴过后是杨虎安排的私宴。你替我跟他传个话

,就说……我想讨母皇欢心,自备了一场歌舞,想于私宴上献给母皇,只需一炷香时分便可,请他劳心安排。”

樱红仔细记下来,又重复了一遍。

“再命人往宝华大长公主府上去一趟,代我向姑母问安,问一问回雪今日是否得空,我想请她过府一叙。咱们府上乔迁宴也近了,到时候要表演什么歌舞,我先跟回雪商议一番。”

樱红也记下来。

穆明珠蹙眉含了一口苦茶,思量着还有什么事情要交待樱红去做,忽然见院门处似有骚动。

樱红也察觉了,笑道:“大约是林然林郎君。昨夜殿下歇在府中,林郎君客居府上,担心不来问安失礼,昨夜便要过来,被奴婢拦下了。这大约是他又来了。”

“果真是他,便不必叫他过来。”穆明珠道:“叫他仔细练马球就是。我这里没有旁的事情了,你去吧。”

樱红应声欲走。

穆明珠转着手中茶盏,终是没忍住,扬声问道:“今儿这是什么茶?怎得这般苦?”

樱红“噗嗤”一乐,笑道:“回殿下,这不是茶,乃是那日薛昭薛医官为殿下所配的逍遥汤。因药引难得,昨日才配齐。奴婢方才呈给您的时候,便说了这是逍遥汤,殿下还应了一声……往日总听碧鸢说殿下晨起时迷糊,奴婢今日才算信了。”

往日服侍穆明珠晨起睡下的多是碧鸢,因碧鸢留在宫中,不在府中,故而今日是由樱红照料的。

穆明珠摸摸鼻子,无奈一笑,道:“偏你话多。”赶樱红走后,她咬牙一口灌完剩下的半茶盏苦药,垂眸望着杯壁挂着的薄薄药汁,想到薛昭是受何人所托来为她诊脉,口中的苦涩似乎也淡下去了。

她踱步至于西侧间。

榻上撑开摆放了一柄罗伞,伞面是郁郁青青的群山之上一轮红日高悬,而苍山留白处便是皑皑积雪,积雪深处落了一行字,正是穆明珠近来练习了无数遍的那八个字。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罗伞撑开晾了一日,伞面上刷的桐油已经干爽。

这是今生穆明珠亲手所制的第一柄罗

伞。

如今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送出。

穆明珠脚步轻轻,坐在榻边望着那伞,听着窗外雨声,出神了大半天。

“殿下,宝华大长公主府的回雪姑娘来了。”有侍女在窗外小心通报。

穆明珠回过神来,道:“请回雪姑娘在前厅稍候。”这才收拢了罗伞,亲手将它装入素色的绸缎伞套之中。

回雪交叠双手,立在前厅相候,清丽绝伦的眉目间,仍是那一股楚楚动人的悒色。她听闻穆明珠之名已久,却是前几日在宝华大长公主府上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当世最尊贵的公主殿下。而她第一次听闻穆明珠名字之时,她还是谢家的歌姬,那时候谢郎君还没有把她送给宝华大长公主。

那年她十六岁,夜宴之后,于桃花林中为谢钧一人翩然起舞。

桃花浓艳,片片纷飞,她一舞接着一舞,年轻的身体里似有无穷无尽的力气,只要谢郎君的目光追在她身上,她便可以永不停歇得舞下去,直到她倒下死去那一刻。

“好回雪。”谢郎君招手示意她上前,要她躺下来,卧在他的膝头,“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他含笑抚着她及腰的长发,声音低靡醉人,如一坛桃花酿。

她气喘吁吁,仰望着谢郎君谪仙般的面容,只知痴痴望着,说不出话来。

谢郎君低头看见她的目光,忽而一笑,道:“女子便当如回雪这般,柔顺美丽,于花间起舞,在月下抚琴。”他不知想起什么,狭长双眸眯起,又道:“自出了女帝之后,如今又来一个欲效仿其母的小公主,当真不可爱极了。”

“小公主?”她轻声问。

“告诉你一则趣闻。”谢郎君玩笑般道:“日前女帝生辰,她那五岁的小女儿穆明珠于席上祝词,愿长成之后、逐女帝旧志、也为一代帝王。”

她那时候只静静听着,朝堂上的事情离她太远。

那时候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后来谢郎君离开了陈郡来到了建康城,而她被送入了宝华大长公主府,还遇见了曾被谢郎君评点为“不可爱极了”的公主殿下。

如今忽忽八年

过去,她立在前厅之中,正等着这位公主殿下出现。

“回雪先生久候了。”一道清脆明朗的声音自厅门处传来。

回雪忙转身行礼,“见过殿下。”会意过来之后,忙又道:“奴婢当不得殿下先生之称。”

“何须自谦?”穆明珠快步入了前厅,自己坐了主位,伸手示意回雪在对面也坐下来,笑道:“本殿看过你跳舞,比之宫廷教习舞蹈的师父都要高出几分。于歌舞一途,你如何当不起‘先生’之称?”

回雪如今二十四岁,见过无数贵胄公子,于宴会上也能做到八面玲珑,可却还是第一次遇见穆明珠这样的主家,过往多年的经验竟全然用不上,一时不该如何应答,只仍守着尊卑,并不坐下。

后天学来的交际手段全用不上,回雪露出本性中的羞涩来,讷讷道:“不知殿下乔迁宴上要演什么样的歌舞?奴婢早早准备起来。若是殿下没有指定的题目,奴婢便跳几支舞,由殿下来选如何?”

穆明珠笑道:“本殿府上的乔迁宴,来客不过瞧个热闹,哪里用你这等人物出场,也更不用本殿出面来谈,自有底下的管事长史去做。”

回雪疑惑,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回雪先生值得更大更高的舞台。”穆明珠单刀直入,探身前倾,盯着她道:“你想不想跳出歌姬的身份往上走?”

回雪愣住。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她生来就是奴籍,为谢郎君选中,自幼习舞。一个歌姬,还能往哪里走?歌姬的“上”,又是什么?

“你的舞技比宫中专司舞女的教习都要强上许多。”穆明珠见她面露迷茫之色,便清楚她此前从未考虑过这些,当下点拨道:“你若是肯去教导宫廷舞女,那些舞女必然会尊重你。”

尊重。

回雪心中一颤,这是她作为贵人宴会间的玩物,极度渴求,却从未感受过的。

回雪眸中一亮,旋即又黯淡下去,垂首轻声道:“奴婢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入宫廷教导旁人……”

“这你不用担心,

有本殿在。”穆明珠盯着她,道:“本殿只问你愿不愿意。”

回雪愣愣望着穆明珠,内心争斗激烈,竟忘了尊卑之别。

穆明珠激她,道:“还是你甘愿一辈子沦为宴上助兴之物?”

“我愿意。”回雪脱口而出,因为情绪激动,反倒冲淡了眉宇间原本的郁郁之色。

“好。”穆明珠微微一笑,后仰靠在椅背上,道:“昔日陛下所作的《晨风曲》,你可会跳?”

皇帝穆桢初入宫,以宫女身份得世宗宠幸时,不过十五岁。彼时年少的穆桢乍得世宗宠爱,又诞下皇长子周睦,正是风头无两,又年少不懂韬晦之道,不二年便见弃于世宗。此后近十年无宠,直到穆桢二十四岁这一年,她以一支载歌载舞的《晨风曲》重新回到了世宗视线中,再获荣宠,更协理政事,最终于世宗死后临朝称制、自己做了皇帝。

这二十余年来,随着穆桢步步走高,《晨风曲》也传遍了大周天下,曲子与舞蹈,又有几种不同的版本。

回雪作为歌姬,这《晨风曲》自然也是会的。

“此处可有罗伞?”回雪轻声问道。

要知道当初穆桢的《晨风曲》,点睛之笔便是罗伞上的一行诗。

《晨风》原本出自《诗经·秦风》,中有“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等语,写女子望穿秋水、以待君子之情。魏文帝引其典作“愿为晨风鸟,双翔归北林”。而穆桢化用魏文帝之诗,作“恨君不似晨风鸟,与妾双翔归北林”,呈给世宗。

世宗性情宽和,念及旧情,又有宝华大长公主劝说,便给穆桢机会献舞。但穆桢所作诗,隐有埋怨之意。哪个皇帝都不会喜欢一个对自己有怨气的妃嫔。若故事到此为止,穆桢这一舞再怎么动人,怕是都不能重获盛宠。

可是二十年前穆桢持罗伞起舞,舞毕献罗伞于世宗,伞面上写的却不是自己改后的怨诗,而是当初魏文帝的那句“愿为晨风鸟,双翔归北林”,一正一反之间,早已释尽怨气,只剩满腔恋慕。

彼时烦于政事、倦于争斗的世宗,正需要这样甜美柔顺、心思干净的女人。

穆桢是他少年时宠爱过的女人,不求高位,不念旧怨,只想跟他这位人间帝王做一双晨风中自在翱翔的鸟儿——世宗如何能不对穆桢再起柔情呢?

他自然想不到,在他死后,穆桢会做了皇帝。

一时罗伞琴师齐备,回雪莲步轻移,于乐音中,持伞起舞,恰如晨风中的鸟儿。

回雪的舞技不必多说,衣袂一起,踏着乐音,手中罗伞如一朵盛放的花,便迷醉了前厅侍立之人的眼。

一舞毕,回雪撤伞俯身,不见汗湿、不露气喘,至于穆明珠身前,垂首问道:“殿下以为如何?”

“美则美矣。”穆明珠摩挲着下巴,思量着道:“只是少了些力道。”

回雪微愣,她精于舞技,鲜少被人当面评点舞姿不足之处。

“本殿不是说你跳的不好,只是风格不太对。”穆明珠平和而精准道:“你不要认为这支舞,是要献媚于主上。”

回雪不解,望向穆明珠。

穆明珠起身,捡起罗伞,回首望她,道:“你要把这当成一场战役。”

回雪愣住。

“本殿不精于舞技,但幼时曾请教过母皇身边的老姑姑。”穆明珠轻描淡写道。

在她小的时候,以崇敬孺慕的目光看待这位在男权社会做了九五之尊的母皇,所以会想要追随她的风格举止。对皇帝穆桢而言如此重要的《晨风曲》,穆明珠小时候自然也学过。

此时穆明珠手持罗伞,却仿佛罗伞中藏了一柄不能为人知晓的利剑。

《晨风曲》的乐音再起,穆明珠闪转腾挪,手中罗伞时开时束,与回雪柔美和缓的舞姿不同,于柔美中见力量,于和缓中藏杀机,叫人不敢安坐以观、却偏又美得叫人不舍移开视线。

“你懂了吗?”穆明珠止住舞步,凝眸看向回雪。

回雪于舞技上悟性极高,立时便明白了。

“好。”穆明珠道:“来日你献此舞于陛下面前,以为祝寿之用。”

回雪又愣住

,迟疑道,“可是……如此舞来,气势凛然,作为祝寿之用,怕是会惊扰了陛下……”

穆明珠微微一笑,口中道:“那你也太小瞧陛下了。”她正是要母皇观舞之时心中惊惕,要母皇想起当初那段刀光剑影的征途。

回雪不好再反驳,深深俯首,领命而出。

穆明珠望着回雪远去的背影,忽然视线一凝,却见厅外长廊中有一男子长身玉立、隔着蒙蒙雨帘正望着她,正是萧负雪,也不知他已在那里看了多久。

“右相大人。”穆明珠沿着长廊,向他走去,笑道:“这可真是稀客。”

“臣听闻殿下乔迁之喜将至,怕届时囿于公务不能赶来,因此提前来此,送上贺礼。”萧负雪静静看着她走上前来,从身后捧出两只长锦盒,道:“还有呈给殿下的十四岁生辰礼。”

萧负雪本来没准备入府,只是想亲手将礼物送到府上。

然而前些时日,穆明珠派人劫右相大人到府中的事情尽人皆知。

公主府门房上的仆从一见来的是萧负雪,哪里敢让他走了,忙不迭把人送进来,至于通报倒是成了次要的事情。

萧负雪若强行要走,自然谁都留不住他。

可他最终出现在了廊下,隔着迷蒙细雨,已望了穆明珠许久。

穆明珠微讶,道:“那日大人不是已经赠了我八个字?”

萧负雪垂眸道:“一幅字作不得贺礼。”他早已备下给穆明珠的生辰礼,只是前世至穆明珠死,都不曾送出,成为毕生之憾。

穆明珠便示意身边侍女接了双份的贺礼,笑道:“这可怎么好?我为大人备下了一份礼物,却也是一幅字。”

“殿下所赐,自然不同。”

穆明珠便低声吩咐侍女去取侧间的罗伞来,轻声道:“右相大人稍候。”

两人于廊下观雨。

“那日朱雀右街起火。”萧负雪忽然开口,似是提起毫不相干的事情来,“臣无恙。”

穆明珠却是立时明白过来。

那日济慈寺礼佛,萧负雪赶在尾声来到,于大殿外石阶上与她有过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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