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严清家住了半个月,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早在离开家的时候,我就给林琦发了信息,告诉她钥匙的位置,拜托她帮忙照顾哈奇。我不知道韩睿还会不会回那个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去,连我也走了,放哈奇一个在家它肯定会不开心,我不希望再从医生的嘴里听到哈奇得抑郁症的消息。
“我可以进来吗?”严清敲门。
我给他开门,他看我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不赞同的板起脸:“诺诺,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这样是怎样?我让严清进来,自己走到桌前,拿起梳妆镜,成功看清了自己女鬼一般的面容。
“韩睿找过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里。”严清开口,见我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继续说道,“我告诉他我确实见过你,但是并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道什么感觉。
“韩睿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说,希望你能去。诺诺,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决定,但是你现在这样,是想和韩睿分开吗?你舍得吗?”
“当然不舍得。”我别过脸不去看严清手中的请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失望、愤怒、悲伤,太多情绪压在胸口,堵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只是觉得我和他都需要冷静一下,其实我一直都在原地等他,只是他看不清,总认为我要离开,既然他要这样想,那我就真的离开一次又怎样?”
“你俩这是在赌气!”严清难得的对我表示不赞同,“你已经长大,按理我不该对你的想法过多干涉,但是诺诺,我是过来人,想想我和你母亲,当初林怡但凡肯对我多一点信心,我和她便不会这样,我们一家三口也不会是如今的局面,我不希望以后,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后悔!”
“因为当时她不知道你是否爱她,你也分不清不是吗?那个时候,你对……我的母亲,到底是从小到大的亲情,还是爱情。你和她之间的情谊,其实更多的是后来在国外相互依靠时培养起来的,母亲对这一点从来都很清楚,所以她才会那样坚定的认为你最终会和夏媛和好。毕竟是最好的年岁里,最单纯的恋爱。”我看了一眼严清惨白的脸,终是不忍,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韩睿很清楚我爱他,但他还是这样……我和他之间,和你们是不同的,缺乏信心的,一直都是他……”
我说着,语气渐渐低了下去:“我想真的离开一次,不是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而是像母亲当初那样,销声匿迹。我想知道,他会不会来找我,会不会等我。我真的好累,如果最后结果是我想要的,那么我们以后会一直很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如果结果不好,那么我也可以趁着自己还年轻,早点放开手……”
严清很快就离开了我的房间,留我一个人盯着桌上的大红请帖发呆,翻开请帖,韩睿和李嘉的名字映入眼帘。想起那天他说,是我先抛弃他的,我嗤笑,把请帖撕碎,扔进垃圾桶。拿出手机,开机,拨通顾昊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顾昊惊喜的声音传来:“诺诺。”
“严清打电话告诉我,韩睿和李嘉要结婚了,真的吗?”我开门见山的问。
“诺诺,这件事肯定有误会,你在哪里?我们……”顾昊焦急的和我解释。
“那就是真的了。”我勾起唇角,打断他的话,“谢谢,再见。”
挂断电话,顺便关机,我发了会儿呆,然后把自己收拾得稍微像个人样,敲开了书房的门。
“我想离开这里,去哪里无所谓,现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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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着行李走出通道的时候,便看见一个带着眼睛的高个子亚洲男生举着“严诺”的牌子百无聊赖的伏在栏杆上打瞌睡。
“你好,我是严诺。”我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你好。”他跳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把抱在胸前的包抱好,又来接我手里的行礼,“我叫蒋钦,严叔叔和你说过我的吧,嘿嘿嘿,你和林阿姨长得真像,都好漂亮。”
我几乎被他飞速跳转的话题逗乐了,顺着他的话接道:“是啊,爸爸和我说过你,可是我从来没想到,他在伦敦的理财顾问会这么年轻。”
“那什么,国语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年少有为吗?别看我年轻,其实我很厉害的。”蒋钦挠了挠头发,带着我往外走。
蒋钦,严清和林怡在国外偶然遇到的一个孩子,他有着亚洲人的特征,却是个被扔在街上的弃婴。严清怜惜他一个人生活不易,就一直资助他上学,待他毕业后招进公司工作,后来看蒋钦很有天分,索性把伦敦的产业交托给了他管理,这两年下来,发现他做的还不错。
我这次来之前,严清就和蒋钦说好了,让他多多照顾我。我跟着蒋钦,很快办好了入学手续,开始正常的校园生活,只是偶尔还会想起韩睿,不知道他是否安好。
离开之前我换了名字,和严清姓,毕竟一开始也是说好的,他虽然无所谓,但我不能言而无信,就是不知道韩睿他们什么时候才知道了。想想也会觉得可笑,明明只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偏偏因为我的任性和他的不信任闹成今天这个局面。现在这样,林正齐应该很开心才是!
再和国内有联系,是在三年后,陈柯不知道怎么弄到了我的邮箱,时不时的发邮件给我,告诉我他们最近的事。
我知道了很多,比如林琦终于答应了章溪那个小表弟的求婚,两个人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最终还是选择彼此。比如章溪紧跟潮流,在林琦答应章潭后,第二天就拖着陈柯去他们最初见面的地方求婚。比如顾昊再也没有搭理过刘芷澜,现在安分的和家里介绍的一个女孩谈恋爱,两个人感情很好。比如严子然带着安晓回国了,问起我,安晓说要找我做孩子的干妈。再比如,韩睿和李嘉的婚礼,由始至终都是假的,除了我和陈柯他们,没有人收到过那份电子请帖,那只是韩睿用来气我的一种手段,他气昏了头,怕我真的离开,盼着我和他发脾气,找到他阻止他,但我只是自己离开。
陈柯告诉我很多,也问了我很多。问我在哪里,过得如何,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也问我有没有原谅韩睿。
有什么原不原谅的呢?
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不会爱上韩睿,会不会和他在一起,会不会离开。答案是肯定的,我从来没后悔过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我依旧爱他,只是没有回去的勇气。回去干嘛呢?为什么要回去?
陈柯告诉我,韩睿已经迫使林正齐答应不再干涉我和他的生活,也已经知道我当初本打算留在国内。然后问我,如果韩睿来找我,我会不会和他走。
我笑了,当然会啊,从小到大,韩睿是我永远无法拒绝的人,即使当初那样生气伤心,但如果他来找我,我一定会和他走。
当然这些陈柯都不知道,因为他发给我的所有邮件我都没有回复,看完就点击删除。
我总有一种可笑的坚持,贪心的想知道他们的生活,却不愿意让他们找到我。就像我明明深爱韩睿,明明已经原谅了他,却至始至终不愿意主动去找他。
我适应了伦敦的生活,和同校的留学生一起合开了一家点心铺子,专卖中国各地的特色小吃,量不多,每天只有那么几种,想吃什么需要提前预定,本来只是打发时间的小玩意,生意却出乎意料的好。我索性拜托蒋钦帮忙,盘下了一间临街的小洋房,一楼用来做店面,二楼和三楼留给我和金毛住,偶尔朋友聚会也有了地方。金毛是我养的一只哈士奇,当初蒋钦让我给它起名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哈奇,想到它本该是一只被叫做哈士奇的金毛,下意识的便说叫它金毛,倒是把蒋钦雷到了,不过名字好歹就这么定下来了。即使当初出国的时候是那样不堪的局面,但我还是近乎固执的相信韩睿会来找我,而我只是在他来找我之前,享受一个人的生活。
严清有时候会在周末过来找我,我和他相处的还不错,只是我一直不肯叫他爸爸,也一直不肯和他回去。夏媛还是缠着他,他始终不假辞色,也始终没有再娶,他在家给林怡设了灵位,每年清明会特地带我回去扫墓,然后一个人坐在墓碑前絮絮叨叨的和林怡说上一个下午的话,我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
人活着的时候,你从来没有好好的关心过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和你之间有一个孩子。人死了之后,做得再多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安罢了。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无奇的过下去,我也做好了一直不回国的准备,直到再次收到陈柯的邮件,告诉我他和章溪决定来伦敦登记结婚,希望我能去参加。
那天我很早起床,从日出坐到日落,最后还是牵着越来越胖的金毛下楼,借着散步的名义晃悠悠的往本区的婚姻登记处走去,陈柯说他们会在那登记。既然能够找到这里,想必他们也知道了我在哪里,只是没有直接过来打扰。
时间已经很晚了,广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人,我站在路灯下面,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带着金毛原路返回。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伦敦的治安很好,而且金毛在身边,我并不怕遇到什么危险,不过身体还是紧张起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烟草味,抱着我的怀抱也是我一直以来想念的,极为熟悉的。
“诺诺。”韩睿紧紧的抱住我,声音有些哽咽,“和我回家吧。”
回家……
我笑了,轻声答应。纠缠了这么久,我等来了我想要的,而我要的只是他。
在我懵懂刚知爱恋之时,就爱上了他,伤过痛过笑过,也曾离开。当所有的情绪过去,感情沉淀之后,才醒悟,在最开始,我只是想他好好的。
幸运的是,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一直信守诺言,找到我,陪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