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爷,您要的文书。”清晨,别着凤凰徽记的家臣推开了专属于他们家主书房的门,恭敬的将几摞纸张放在了桌子上。家族的新任家主此刻并不在自己的书桌前,他正站在书房侧边的阳台凭栏饮茶。安舍尔本就身材修长,看起来这些年他似乎又长高了些。
亚精灵正常的拔高周期与人类无异,但是实际上的生长可以持续到百岁左右。至于原因——因为这片大陆被魔法浸透而深刻的影响着,而精灵是被世间万物所宠爱的对象。
他听到声音,但是并未回头,望向远方再熟悉不过的景色,想起了之前做客长城准备离开的时候,临行前自己欲言又止的问题。
乌玛什很明显的看了出来他的心事,但只是温和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长辈用近百年彪炳的功勋换取自己的地位,似乎并不是家族传承下的风格,那么安舍尔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但世人都道乌玛什大宗师是个存公理却私欲的人,可若是真的如此,又怎么会连家族的权柄都不肯放下呢?
其实这两年他常为此感到疑惑,这样的行径当然会引来极多的非议,更不论自己实则并没有家族的血统。
只是终究没有问出来。
听到管家的声音,这位年轻的家主——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个傀儡的家主大人将心思归理完备,片刻后他走回桌子前,手掌轻抚过那些文件,将它们摊平在桌上,眼睛快速的扫过了几遍,对于此次事件的经过心里已经大致有数。
“怎么总是出事啊,师弟……”安舍尔叹了口气,他从报告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好在从高塔的渠道得来的消息看来应该没有大碍,心情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沐恩此时何处?”琢磨了一段时间后,安舍尔手指在桌面有规律的敲击着,他发现假如自己不知道自家师弟的确切动态,好像会有些无法静下心来将线索进行串联。
说实话,要不是之前偶然听说了出事的人中有个很像沐恩,他甚至都懒得管这档子事。
这话是问的管家,因为他在翻阅文件时逐渐发觉高塔那边似乎有些刻意的遮掩,用正常的渠道恐怕已经难以得到答案了。
只不过用屁股想也知道定然是自家的导师又把他派到了有危险的地方才会故意不让自己知道。似乎塔瓦西斯一直都很想要弱化两人彼此之间的联系——就像强制性的要求自己带着那劳什子的精灵公主到处瞎转悠一样,倒不是说她不好,只是试问这种破事谁来干不行?
况且,即便要如此,似乎也没必要让沐恩孤身犯险。
所以此刻家主大人出现在自己的领地中其实是违反了高塔命令的,但是他也不太在意了,事情都闹得这么大——甚至连身为圣人的父亲都受了伤,自己这个当师兄的当然得把这个运气差到极点的小师弟按在安全的地方。
“听闻小天使前日前往维克行省进行协查,并且取得了关键性的线索。”管家听到家主的问话,自然是公谨的回答道。
“然后?”
“便不得而知了,似是已经不在那方。”
听到这句话,安舍尔阳光俊朗的眉目瞬间变得锋锐了起来,“失踪了?!”
管家躬身低头不语。
每个大家族都在帝国各地拥有自己的情报网,毕竟资源永远是有限的,虽然各个家族的情况表面上和和气气,但是私底下的打压、扶持、交易随时在进行着。而这些鹰犬谍子之类也自然的沁入到各个行业中潜伏。
譬如不死鸟这般可以比肩柱国的大家族,基本上除了皇宫和海神殿还有某几个特殊组织,帝国之内的事只要发生了、并且他想知道,安舍尔都可以在只稍晚片刻的时间就知晓。
“家主,这种情况很可能是乌鸦们在进行秘密活动,而小天使成为了他们行动的一员。”管家见安舍尔没有继续发作的打算,便在沉默了片刻后小心翼翼的说道。
“胡闹!”安舍尔蹙眉呵道。
少顷,他绕过桌前走到管家的面前,宛如蕴藏着星辰的眼睛直视着对方双目,温和却不容置疑道,“今晚前,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承。”
在当日晚些的时刻,有尺素来急,并且指名是要送到安舍尔手中的。
这是颇有意趣的事,现在安舍尔的家族实际上依然是以乌玛什为魁首,凡大事必然一式两份,送往家主书房的不过是做做样子,而若是私下联络就更是如此了,从前该是呈送乌玛什的信件如今是只多不少。
安舍尔自然是帝国公认的天才,又有繁多荣誉加身,若他个性张扬,在帝国境内横着走也没有同龄人管得。只是在真正的大人物们眼中,他依然只是个孩子罢了——哪怕如此年轻就已经摸到了高级魔导师的门槛。
在自家的庭院里,既然“正牌”家主都已经回来了,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所以安舍尔也没有闲着,处理些无关紧要的家族封地中某些贵族纠纷还是没有问题的。大事也有两三,只不过他给出意见后就被告知已经由自己的父亲解决了。
父子俩在处理政务上的方式如出一辙,这也是多亏了数十年的耳濡目染,只不过落实在具体的时间上,他发现父亲考虑的还是要周全许多。
所以当午食过后,听闻有人写信给自己安舍尔还是显得有些惊讶与惊喜。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看上去非常矜持的示意将信放在书桌上就好了,自己还要小憩片刻。实际上他在来者离开后就立刻迫不及待的拿起信件拆开了封印。
只是可惜此时没有人在他的面前,否则就能看到他的表情在短短几秒内从开心到平静再蓦然变得阴沉如水的全过程。
信件来自于阿尔丹行省的领主、安舍尔的旧友梅丹佐。这也是一开始安舍尔快乐的原因,但是这份心情当他读过内容之后便全毁了。
周余前……
“终于见面了,少年。”在沐恩苏醒后不久,巴顿的到来点亮了烛灯,这时沐恩才看清楚,原来对面还关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少女,看上去蓬头垢面,但是依稀可辨衣着的华美,应该是与西蒙一起被抓的贵族。
“你想干嘛?”沐恩皱起眉头,他们被绑了起来,但只是普通的麻绳,周围甚至没有设下隔绝魔法的法阵,笼门甚至都只是几根朽木所制,这样的保险措施简直就是形同虚设,沐恩年轻五岁也能轻易从中逃脱。
但是这也说明了,对方根本不怕自己逃跑。
巴顿蹲坐下来,笑容很平和,只是在沐恩的眼中却有几分毛骨悚然的意味,毕竟那时候他就是带着这种笑容吃掉那个少女头颅的。
“我认识你,而且是在很久很久之前。所以我们也算旧相识了不是吗?还算是有几分情分在的,所以你不必担心,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我便不会上海你,但是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给一个写一封信。”
……
梅丹佐的信件里附带了沐恩的原始信件,从言辞上来看,很明显并不是写给梅丹佐的,而且用的称谓很奇怪,并非以他最寻常的师兄称呼,而是如血亲那般的“哥哥”。
信中所牵扯的事件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确切的说,是七年前。
安舍尔坐下回忆那时候的事情,这让他很奇怪,因为那才是他第二次与沐恩见面的时候,生活也算是波澜不惊。
但……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当年年内屈指可数的一场战斗唤醒了尘封的记忆。
“他是你的哥哥吧?他杀了我的朋友,所以我一定要见见他。”巴顿描述了一下记忆中的安舍尔的外貌特征,说他并没有看到正脸,但是可以感觉出身体里有火焰与风的元素,想必是这两个属相的法师。并且邪术师巴顿还准确的说出了流雪长袍这样的名词,看上去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但是却并不畏惧这个名号。
“你不知道他是谁?”沐恩表情有点古怪,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疯子居然连安舍尔都不认识,就跑到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要把他干掉——虽然他并没有直言,但是很明显沐恩明白他的意思。
“哦?你知道些什么?”巴顿似乎耐心很棒,甚至有时间在这里闲聊。
这时候西蒙悄无声息的用手指点了点沐恩,沐恩立马心灵神会的揶揄道:“他可是有名的天才!你知不知道能获得流雪长袍的人有多强?”
巴顿嗤笑了几下回答道:“不过是流雪长袍罢了,我也有一件,这代表不了什么。”
这话可以算是石破天惊了,在沐恩所接受的教育和看过的书卷中,选择成为邪术师的往往是那些没有潜力的登徒子或者即将寿尽的魔法师,但巴顿看上去还很是年轻。
沐恩本来想到不认识安舍尔可以肯定面前的人成名的时间要远早与自家的师兄。但是转念一想,因为安舍尔是塔瓦西斯“明媒正娶”的徒弟,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长相,所以反而他出去才要带上易容之物,不像自己可以用本来面目示人。那个时候为了低调安舍尔也都是带上了面具的,不认识似乎也算是正常。
至于拜师典礼,是为了哄小朋友开心才一起戴上的,要不然按照那时候沐恩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的性格,没个人跟他一样估计会以为是在害他。
“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一个如此有天赋的人也要成为你们口中的邪术师?是不是印象里体面人都不会选择这样的道路?”巴顿笑道,似乎带这些怜悯的意味,“你们都是被伪善所欺骗的人,从精心包装的谎言诞生出了傲慢与偏见。小朋友,我知道你,你很有天赋——甚至比圣子还更有天赋,你的人生不该活在谎言之下。”
“你确定我写了这封信你就不杀我们?”沐恩岔开话题道。
“不杀你,但是会杀他,因为这是我给他的承诺。”巴顿指了指西蒙平静的说。
“你不能杀他!”沐恩挑起眉毛,觉得这个疯子很难沟通。
“哦?为什么?我给过他机会加入我们。但他拒绝并辱骂了我,并且一心求死。我尊重他,所以我将会如他所愿。”巴顿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如果非要说出某种特质的话,就是他的神情总是很认真甚至带着些许刻板,“不过我不会给你选择的机会,我只是不会杀你。因为这样太浪费你的天赋,我会让你会成为我们的一员,带你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不想。”
“抱歉,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在这件事上。”
“那你就更不能杀他了!”
“说出你的理由,孩子。”
“我看过关于邪术师的观察笔记,如果你杀了他,那我就自爆。”
巴顿呵呵一笑,似乎觉得沐恩天真的可爱。
“低阶的使者们——哦,使者才应该是我们的真正称呼。低阶的使者们确实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性而失控,届时哪怕我不杀他,你也很可能会杀了他。到时候你的心就会因为杀戮而平静下来,然后就会感觉到世界的呼唤,真实的声音。你将会陶醉其中,不必将他挂怀。”
“不管如何,反正他死了,你就别想得逞。”
“没关系,我愿意为你违背一次诺言,并将他的性命——交到你的手里。现在,你该开始写信了,这是笔纸。我半个小时后来收并帮你寄出去。”
庄园的大门被打开,脱下流雪长袍而穿起了猎魔人风衣的安舍尔被气的笑了出来。
邪术师?掳我师弟?好好好……
此刻他已回忆起了当时那种被窥探的感觉。想来就是这个胁迫自己师弟给自己写信的人在伺机而动,只不过那时候终究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罢了。
而且从信中的表述来看,这个混蛋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怪不得敢这么作死。
虽然老师和教宗陛下都说我不擅长战斗,但那也是跟自己老爹比的。要是换成老师本人在同样的年纪,还未必就能稳赢自己呢。
所以就你们这些渣滓,想杀我?也配?
“照看好公主殿下,如果她想出去散心,便多派些好手照看着,莫叫外面的烂货轻薄了。”安舍尔坐在一匹拥有近百分之五十独角兽血统的骏马上对着管家嘱咐道。
“这是当然,不过少……老爷,此行恐怕对方早有准备,您真的不带些人手?家族的长老们表示愿意为您和小天使提供帮助,凭他们的实力,想来不会被那些老鼠发现的。”
“都是久负盛名之贤,岂能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他要我单独前往我便单独前往。对方手段下作,我便正大光明的赢回来,好让这些老鼠知道差距。你放心吧,我的身上还有炎阳真意,打不过也跑得掉,何况以我七年前杀掉的那种废物来看,他朋友的水平估计也高不到那里去。”
“那便预祝老爷武运昌隆、凯旋而归。”
安舍尔点了点头,旋即挥鞭疾去,心里已经盘算好该把巴顿的哪块皮剥下来缝到自己的风衣上了。
而在几天前的时间,杜姆戈壁的沙暴终于被制止了,在欧西里斯的默许之下,亚特兰蒂斯的宗师们送这位远古的王者彻底的进入了永恒的沉寂中,连同那副如同被墨汁沁染却又晶莹剔透的圣人骨都在剧烈的轰鸣中化作齑粉。
但是帝国方面也不是全无影响,因为赛特哪怕被剥离了主体都仍然残余了强大的权能。最直接的影响,使徒保罗受伤不轻。不过他本身在帝国中的地位也比较尴尬,所以在一些无关痛痒的慰问和赏赐后,便没了下文。
而在地下墓穴中被打昏的那些贵胄自然早已经苏醒,但是因为饥饿和“其他的某些原因”,最终救出来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二。最受到关注的公爵之女仍然下落不明,听幕间野史传闻,年轻的公爵大人差点把自己的一幢别院给夷为平地。
可以预料,邪术师如此处心积虑的针对公爵,必然是有所思量,乌鸦与高塔还有帝室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聚焦到了大公冯的身上。
冯也感觉到了帝室对于自己的信任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减,他此刻已经不能向帝国方面施压了,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僭越与沉默都是惹人怀疑的表现。
北方长城的人手愈发多了起来,但是坐在城头的宗师们都知道之前长城对外宣称的情报绝对就是个幌子,若乌玛什所受的伤真如同战报上说的那样严重,决计不可能这样快的回到生龙活虎。他与努比斯从白天打到晚上,在有意识的保守攻势下,双方动静闹得震天响,但是估计连油皮都被擦破。
而乌玛什对于自身真意的掌控,也在这种压力十足的战斗中愈发纯熟。
在安舍尔扬鞭急去的半个小时后,塔瓦西斯收到了这个消息,他只是扫过一眼便将信笺燃烧殆尽,脸上隐隐有些失望的情绪。
杜姆沙漠更西边近两千公里外,已经可以隐约的看到金滩高原连绵的雪山了,此地已经是丘陵地带,并且这里也有一条入云的雪山山脉,是帝国境内平均海拔最高的的地方,也算是处高原,但是绝对高度比圣剑山略低,总面积也不算太大。
在高原上主峰的山脚下,有个属于游牧人的小山村,他们并不会经年住在此地,因为常要随着季风迁徙才能保证豢养的牲畜可以肥美,并籍此卖个好价钱。
再往上走,是处名为鸟瞰岭的地方,那里便是巴顿与安舍尔约定见面的地点。
安舍尔全不似平时嬉笑模样,面容的冷酷让周身冰雪都自惭形秽。他慢慢的走进村庄中,这空无一人的村庄残留着某些气味。那些邪术师曾在此驻足,并且人数不少于十。
风衣飘荡起来,声音都些许铿锵,他抬手轻轻抚摸几遍,似乎是想安抚下那其中蕴含着意图杀戮的狂灵。
腰间的刀与剑交错着,都是此间名物。
一柄是原本被称之为“战鬼”的长刀,但是这柄长刀如今却是换了模样,身上暗纹流转,又忽而有烈光隐现。
这般的铭刻回路其实有迹可循,属于上古的名刀,称曰“奈落”。但之所以是梦寐以求的珍品,其价值不仅在于能够给拥有者带来的增幅,更在于本身铭刻方式的稀缺性,那样的回路本身就是几乎无法被复制的。所有的稀世魔导珍宝都带有许多违反一般逻辑的回路轨道。即使安舍尔天纵奇才,能够复制出这样带着许多机缘巧合的道还是不可能让人相信的,想来应该是得到了长辈的帮助。
如果说这一把刀还只算是件伪名刀的话,那么另一把剑则是真真正正的古物,其年岁要比不死鸟家族成名的时间还要更久。是用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后那只火鸟巢穴中被锻造了不知道多少春秋的陨铁所铸成的利剑,早在人类帝国尚存的时候就已经有关于这把剑的记载。
它被称为“涅槃”,现在世代为不死鸟家族族长所佩。
安舍尔没有停步,就这样平静的穿过区区十几户模样的村庄,拔出长剑,刃尖升起的丛簇火光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将那恶臭的气息尽数燃烧。
“竟然不设伏?”大天使有些许意外,似乎在替对方惋惜。
抬起头,鸟瞰岭已经出现在上方的雪崖之间依稀可辨。
——
这天,有人来到了公爵冯的庄园门口,声音很奇怪,像是男人但又如同老妪,那种诡异的音调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侍卫们自然不会容忍着身披黑袍还不明来路的人进去脏了自家大人的眼睛,便将他拦在了门外。
他也不急,就这样在门口站着,任谁来自岿然不动,而这些人竟也赶他不走,明明看起来很是瘦削,推搡时却又如同大山般稳固。
一日两日,便是不烦,天天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也有些害怕,直到后来府上的三等小管家天天来回跑,将冯也说的烦,就许他进来了。
那人双手笼袖,脸整个的被遮掩在兜帽之下,公爵本就进来心情不佳,看到这个进门竟然还在故作玄虚的人不禁一阵火大。
“傲慢者,摘下你的兜帽。”
“我得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公爵大人有没有兴趣听。”来着先是发出了段诡异的笑声才说道。
堂堂帝国公爵,怎么可能容忍他的行为,声音如同闷雷低沉道:“把你的兜帽摘下来。”
“公爵大人真的如此关心我的容貌吗?我不过是个下人,而我带来的信息却是是关于令爱的。”
随着这句话的声音,场面的氛围忽然降到了冰点,书房中陷入了长达三秒寂静,然后公爵身上华丽金纹的服侍在空气中拉出一条滞留良久的光,冲到了那个神秘之人的面前并继续向后划去。
墙壁震动了两下,几方名贵的家具也被毫不吝惜的撞烂。公爵大人的右手出现了来者的脖子上,兜帽被粗暴的撕下,露出了那张惨白的面容,看他的眼神,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神情也不再那样的从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