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许百川来说,老道士的存在只是他威胁时刻一道帮助,能依靠一时,终究不能依靠一世,往后的路还是要靠他一人走,但对于年轻道士来说,老道士或许就是修行大道,只要能从老道士手中习练一些修行功法,哪怕是只言片语,也能借此机会一窥大道。
修行不易,不只是剑修,哪怕是其他风光修士也极其不易,在这片天下门派传承极其重要,也只有从这些门派出来的修士才是正统,其余的不过只是旁门,尽数被叫做山泽野修,不仅缺少法术功法,就连在外行走也被人看不起,所拥有的一切只能尽力争取,为此丧命的不在少数。
许百川站在年轻道士身旁,看着他一脸失魂落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平白生出几分不忍,或许是他是道士,又或许是修行同为不易,一样被正统修士看不起,于是很快就说道:“那位道人是我一个长辈,今日出现是留在我身上一个念头,用了便消散,或许以后我可以向你为他求一道功法,只是现在无能为力。”
这是他唯一能做出的承诺,年轻道士不管满不满意,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并且这一切还要回到义庄再说,现在是绝对不可能。
年轻道士认真感谢,虽说时间无定序,可既然被承诺,那总归是有机会,等待一些时间无妨,就算他死了等不到修行功法,总归是可以留给后人,让后人来代替他走这条大路。
他也是代替自家师傅来走修行,师傅临死之前让他光耀门派,现在依然记在心中,要不然怎会冒着被雷劈的危险来寻找老道士。
腰胯长剑的许百川看着年轻道士,笑着问道:“谈论这么久,还没问你姓名,是我不对。”
年轻道士摇摇头,认真道:“小道徐长歌,这是俗家姓名,至于道号则是没有。”
许百川咦了一声,疑惑道:“这是为何,你是道士,总归是有个道号的。”
徐长歌平静道:“小道是山泽野修,不入道门正统,那还敢取道号,就算是有也不敢轻易报出,若是遇到道门正统,不大会好受。”
没有去问为何遇到道门正统会不好受,这明显是个白痴问题,于是他问出另外一个问题。
“什么是道门正统,什么又是山泽野修。”
徐长歌神色古怪看着许百川,正统与野修之间区分是修士应该学的第一课,那这位看起来颇为不一般的剑修为何不知?不过他也没问,只是说这里人多眼杂,有些事情不便于显露在大庭广众之中。
许百川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如此,于是让徐长歌跟着他边走边说,总归不会有人跟在两人后面,如果真是,秋风总不会让他太好受。
徐长歌扯了扯嘴角:“两者区别其实并不算大,都是修行地方,唯一算上的区别便是修士,只要门派中有悟道修士存在,那就能算作是正统,反之要是没有,不管传承如何强大久远,依旧是山泽野修。”
天下修士,之所以是有正统和野修存在,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压迫,也能坚持借此正统地位,将那些不愿意在野修修行的修行天才纳入门下,而山泽野修只能去招收一些资质稍差的弟子,长此以往,正统修士愈发昌盛,而山泽野修因为传承不好又没有天才弟子,只能一辈子被踩在下面,因此才无比向往修行功法,无比向往正统。
许百川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原本以为天下就只有剑修一脉不好修行,现在看来,差不了多少,甚至这些山泽野修还要更困难一些。
剑修一脉出了一位剑仙林殊归,杀力之强,可让众多圣人胆寒,也因此保住剑修传承,天下剑修只要是想去学剑尽可去剑宗修行这些功法,相比之下,山泽野修真算得上极其困难,虽然无剑修这般杀身之祸,可那些功法法术尽是要自个去争去抢,因此殒命的不在少数。
徐长歌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两人在一起走了很久,再经过一个拐角,就见到那座高高耸立的衙门。
山河关虽说是边境城关,要抵御外敌,可在其中生活许多居民,庆元皇帝知道,让这些守关兵将来管居民实在是一件蠢蛋行为,让他们去打仗去征战还行,庆元皇帝会无比信任他们,可让他们治理居民,确实是文官来的管用。
于是在山河关这座遍地武将,被武人把握的如铁桶一般的山河关,就这么硬生生挤入一位文官来治理居民。
庆元国向来文武两不干预,也互相见不顺眼,总想着如何置对方于死地,若不是有皇帝和修行人护着文官,这些头脑简单的武将早就一股脑把这些文官砍死,也因此,在山河关的文官自知势单力孤,也就尽量不去招惹这些武将,生怕惹怒后被一刀劈死,要知道山河关地处边境,对于庆元来说极其重要,只要这些武将不造反投敌,杀几个文官而已,真不算什么,因此文官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顾自躲在衙门享受清闲。
只是这今日清闲注定要被打破,当许百川和徐长歌站在他面前时,他就知道今日要有事做。
应该还不小,两位修士连袂出现,怎么看都不算简单。
但是等他了解到许百川为何来这里时,很明显怔住,堂堂两位修士,竟然为了一群女子而来求情,实在太不可思议。
不过他也没有犹豫,直截了当交托下面人去办,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着实算不了什么。
文官哈哈大笑,躬身对许百川行礼,身处官场打拼多年,他自然能看出来这两位修士以许百川为尊。
“下官王思见过两位仙师。”
许百川摇摇头,平静道:“不用称下官,我不是官场人,没必要用这些称呼。”
名叫王思的文官忽然正色道,对南方拱拱手,认真道:“庆元皇帝陛下御令,天下修士见官皆大一等,宰相权贵之下官员皆称下官。”
宰相权贵之下?
也就是说高官和修士皆不得罪,这庆元皇帝真算是个聪明人。
许百川笑了笑,不做争辩,但又想到了一些事情,忽然开口道:“那些女子总归是些可怜人,你若是可以,帮她们换掉身份,再给她们找些正当营生,放心,不会让你白开口,在开春之时我一直会待在山河关,你若是有事可来寻我一次,力所能及之处,我尽量会帮。”
王思虽然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修士为何那么看重那些女子,但总归不算坏事,修士的人情极其难得,更不用说青口白牙的承诺,于是就笑呵呵应下,还殷勤邀请二人留下来吃晚饭。
许百川笑着拒绝,客栈里还有人在等着他的消息,此刻怕已经心急如焚,至于谢清欢,若是他没有猜想错,现如今应该还在书院呆着。
或者和那位柳月心更进一步?
生煮成熟饭,这才算作既定事实。
——
站在青松下的掌柜已经来回渡步上百次,在许百川两人走出客栈之后,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等待消息,起初还没有这么焦急,可见到那铺天盖地的雷云后,心绪突然杂乱,他能让谢清欢去学剑,对于修行知识自然了解,铺天盖地雷云在冬天很难出现,此时又不是春雷,那就只能是高人施法,而高人向来喜怒无常,万一平白无故向许百川两人出手,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我得去看看。”
掌柜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去书院看一看,无论如何多少能安心一些。
许百川看着匆匆忙忙的掌柜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没有笑多久,很快就开口道:“掌柜的这般急躁是要去哪,难道是和谢清欢一样去见某个心上人?”
许百川曾经问过掌柜名字,但掌柜始终避之不答,就连谢清欢也不知道,也因此,他对掌柜的称呼始终是掌柜。
掌柜愣住,随即狂喜道:“你回来了,清欢那臭小子呢,怎么没带着月心和你一起回来。”
许百川笑了笑,神情古怪道:“他和柳月心在书院,再做一些有趣事情,不用太过担心,若是我想的没错,大概明日掌柜就可以多个侄媳。”
“侄媳?”掌柜又开始踱步,嘴角止不住上扬:“那就好,那就好,臭小子总算开窍,我早就和他说过,生米煮成熟饭就没这么多烦恼,现在刚好。”
许百川不置可否,摸了摸肚子,故作玩笑道:“掌柜的,中午吃的饭食此时已经消耗殆尽,能否再做一些,在下这次可是出了大力。”
掌柜连忙点头,转身向厨房走去,嘴里还哼着不知名歌谣,肉眼可见的欢喜。
——
老道士在义庄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出现的道人,神色不善。
他刚在庆元借用木牌出神一次,放在没进义庄之前稀松平常,可现在在义庄有禁制守着他,出神一次消耗颇多。
那道人笑了笑,轻声道:“师弟,将近百年过去,你还是没变,倒也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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