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烟楼中,舞榭歌台,瞧规模与布局,以及台上名角儿的歌舞,此楼应属于尘世中一股清流,红肥绿瘦,青倌艺伎。
台下人金樽清酒,醉生梦死,跟着台上舞女摇摆歌唱,随着音律沦落风尘、滚落红尘。
狄云枫见怪不怪了,只因他自己就有这么一座风月场所。这里的姑娘们大多自给自足,她们台面上应和男人,台下却恨透了男人。
姑娘玲珑心思,狄云枫能一把摸个透。
宾客渐入佳境,侍女也不见了踪影,柜台前空空如也,偌大一座玉烟楼,要寻一个雇主得多难?
“而且连个迎客的小姐也没有,服务可真差劲儿。”
狄云枫笑着抱怨,倚靠在柜台前,随宾客一起欣赏舞台中央演的那一出《苦命鸳鸯》戏码。
爱情,永远是经典永流传的话题。
台上的姑娘都是被爱情伤透之人,演绎出来怎不叫人落泪,怎不叫人伤心欲绝?
落幕,掌声雷动!
狄云枫暗叹:今夜可真是来对地方了,滨海城内的青倌要比真武有趣的多。那是不是证明仙界的苦命女子也要比真武的多呢?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狄云枫与些个宾客一样在鼓掌的同时还敞声吟了这么一首引人注目诗句,其实他以前是读不懂这些爱情诗句的,直至李淑告诉他,若在青楼里吟唱这一首诗,保准儿能引起所有姑娘们的注意。
狄云枫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姑娘们的目的,好找出主顾,好喝上一杯花酒。
“好诗,好诗。”
“究竟是哪位才子能吟出此等绝句?”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说得不就是咱们滨海城中这座玉香楼么?还有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说出了多少男人的心扉,哎呀呀……我又想起了死去的亡妻,呜呜呜……”
酒醉后的人都是善笑与善哭的,只要一人哭泣,全场皆会被带动情绪,一时间达官贵人皆抹泪,衣衫尽湿。
一个黄衣小姑娘笑盈盈走至狄云枫跟前,指了指楼上,恭敬邀请道:“这位仙长,我们楼主有请。”
狄云枫抿了抿嘴唇:“现在你们才想起我?”
黄衣小姑娘赶忙致歉:“仙长请原谅,可不要生气了,不然琳儿要被楼主责罚,说待客不周的。”
狄云枫哈哈大笑,道:“带路。”
“仙长请随我来。”黄衣小姑娘展颜一笑,领着狄云枫往楼上走去。
狄云枫时长都在扪心自问,自己的桃花运是否太过旺盛了一些?从雪月楼里的娄心月,再到飞雪楼中的七七,然后是白鹤楼里的赏儿,如今又见一家青楼楼主,又该是怎样的邂逅?
只求莫要再犯桃花,成了灾,成了劫,最后就只能成为回忆了。
“唉……”狄云枫轻叹,拿出袖中最后一封委托信,确认了一番上头的地址,才问前头带路的琳儿道:“琳儿姑娘,请问你们客栈中可有一位叫做宁姑姑的人?”
“宁姑姑?”琳儿没忍住“噗呲”一声,才知失态,赶忙捂住小嘴道:“宁姑姑我是不知道,但我们楼主姓宁,叫宁芝,哈哈哈……”
狄云枫赔笑两声,这并不好笑,自己喊了一声“姑姑”是不是被占便宜了?
最后他还是笑出了声,这些可爱的姑娘,总是耍出一些捉摸不透的把戏来。其实宁姑姑这个名字,更像是……妈妈桑。
笑过后,他想开口问正事,可这时闺房门前已带到,琳儿小姑娘伸出手先问道:“仙长,你身上没带凶器吧?”
狄云枫举高双手,有东西当然也藏在袖中乾坤了,这姑娘年轻,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便顺应道:“你若想搜身就来吧。”
“不好意思,冒犯仙长了,这是我们楼主的规矩,储物袋什么的也要交一下哦。”
琳儿从头将狄云枫摸了个遍,摸着摸着小脸儿越发通红,像是探索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狄云枫绝对没有让这个小姑娘探索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可以对天发誓。便挑眉问道:“琳儿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琳儿轻声道:“仙长的身体怎么和石头一般硬,还有着腹肌实在明显……”她很不客气地揉搓着狄云枫的腹部,像极了在挑逗。
狄云枫淡笑,小姑娘都喜欢强壮的男人,此女倒还算真实。
“琳儿姑娘可摸够了?摸我可是要收费的。”他开玩笑的。
“我可没钱!”琳儿赶忙缩回手,狐疑道:“仙长是仙长吧?怎么没有储物袋呢?”
狄云枫道:“如果我要解释起来,今夜的时间就耽搁了,耽搁我的时间也是要付钱的。”
琳儿嘟了嘟嘴:“仙长比我们楼里的姑娘还贵。”
这时闺房里头又传来一声轻唤:“琳儿,让门外的客人进来吧,我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是几个意思?”狄云枫挑眉问道。
琳儿“嘿嘿”一笑:“你进去不就知道了?”便主动推开门,将狄云枫半请半送带了进去,然后掩上门。
屋子很大,与邱州九香楼里的格局相似,用屏风隔出好几间小屋子,屏风是透光的,里头人影与模样能瞧见个三四成清楚。
狄云枫能瞧见那屏风后婀娜多姿的身材,凭他的经验与嗅觉,这个女人绝对没穿衣服。
“咕噜咕噜……”
出水芙蓉泛起阵阵涟漪,原来她在沐浴?
狄云枫轻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走至屏风面前,问道:“楼主找我对么?”
那女人对着屏风骚弄风姿,舀起一点儿水往顺着自己的肩膀往下冲洗,水柱落入泳池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楼外在飘雨,房中也在下雨。
“方才那首诗是你吟的?”那女人的声音比雨水叮咚还要清脆好听。
狄云枫不太喜欢这样的女人了,因是七七与赏儿无法遭取代的原因。他声音有些冷:“是我吟的,但不是我创作的。”
女人问道:“那又是谁创作的?”
狄云枫如实道:“是我们老家的一位诗人创作的,姓李。”
“哦?那为李姓诗人他见过真正的人鱼凝珠落泪么?”屏风后的女人问。
狄云枫叹道:“这个我怎知道,人鱼在我们老家那边只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我相信作者引用他的原因仅仅也是因为典故而已。”
“我现在有些好奇你老家到底在哪儿了,”女人“呵呵”一笑,笑声绕梁妩媚动人,一般男人的心即便不被她屏风后的风姿吸引,也遭她的声音勾了魂去,她止住笑声又道:“当然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客官你认为这世上有人鱼么?”
狄云枫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头驴身的我都见过,更何况是人鱼?在我们老家那边的传说,鱼人会幻化成貌美如花的女子勾引他们上岸,再与之交.合时挖掉他们的眼睛和心肝吃下,这样鱼人就会青春永驻下去。”
屏风后沉默了一会儿,那女人站起身,缓步从台阶上走出水池,坐在距离狄云枫更近的屏风前,彼此都能听到呼吸。
她问道:“你人为鱼人真的会那么残忍么?”
狄云枫嘴角微微露出一笑,道:“人有善恶之分,何况是妖?但上了人家还要挖人家心肝吃下的确有些过分了。”
女人的声音却变得尖锐:“我可听到的传说是,人类和修士将人鱼当做发泄的器皿,折磨它们,让它们泣泪成珠,好从中谋取利益……这样的人是不是比人与更残忍。”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叹道:“我说过人有善恶之分,那只是一部分坏人,像我这样的好人连花草树木都舍不得采呢。”
“花言巧语!”
“我说得是实话!”
“刺啦!”
屏风被人捅破,一柄雪亮得钢刀准确无误地刺向狄云枫的心窝窝。
剜心!
狄云枫没有闪躲,身体纹丝未动,双目一眼不眨。凭他钢铁般的身躯,岂是一柄钢刀就能捅破的。
“我要你死!”
女人又用刀狠戳狄云枫的心窝窝,连衣服都没捅烂,刀刃缺了几道口子,刀剑顿成了平角。
“方才琳儿不是在门外警告过你,他说我的身体很硬,你为何还要想着杀我?”
狄云枫双指夹住女人手中的钢刀,轻轻一撇“啪!”刃断两截遗落在地。
女人连连后退,隔着屏风都能感觉到她的恐惧。
狄云枫深吸一口气,今晚上他可没有心思去欺负一个弱女子,便把声音放得缓和、轻柔,先问:“宁芝?你可叫宁芝?”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谁?你也是来抓我的么!”
女人害怕得几乎尖叫起来,可四通八达的屏风都要经过狄云枫所站的门口,她想逃好像也没有位置逃。
狄云枫掐了掐眉头,取出大白脸面具轻轻戴上,又拂袖一阵清风将屏风里头的灯火吹熄,这才打开门走进去。
“我大致明白你找我来是干什么的了。你是想杀了我,吃我的心对不对?”他先是问。
其实狄云枫错了,再忽明忽暗的夜光下,一张大白脸出现在女人的闺房中,岂非叫人更加胆颤?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女人的语气与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应是没有说假话的。她又指着狄云骂道:“你吟那首诗,我还以为真正遇到个理解我族之人,却没想到同样是个衣冠禽兽——衣冠禽兽,你们不得好死!”
狄云枫吟诗单纯只是为了引起注意,可谁晓得却摊上这么个疯婆子……人生果真处处充满着趣味。
“宁姑姑?”他轻唤。
女人惊疑:“你……怎知宁姑姑这个称呼?”
狄云枫取出袖中的招募信丢给女人道:“我是来找你做买卖的,满月季我正要出海,看见你有所需求,就来问问你是否还需要?需要的话我顺便给你带回来,当然前提是你得把酬金给足。”
女人接过招募信,两只眼睛充斥荧光,细看了一番后又抬头望向狄云枫:“你……你真的是来救我的?”
狄云枫挤了挤眉头:“我方才好像说过了,我是来做生意的,若生意做成功了,你把钱给到位了,我想我也可以顺便救救你。”
女人指着信封上,又用那双荧绿幽暗的眼睛真挚地望着狄云枫,强调道:“你可要看好了,我在上面写过要去地方——‘圣蓝岛’,这可是一点都不假的!”
狄云枫耸了耸肩:“只要你上头说的那三万灵晶对数,这活儿我就接下了。”
女人又道:“可你要把我的话听完,否则去了也没有用……”
女人开始讲起故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