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一针见血道:“他们不是不想害人性命,而是没把人的性命放心上,对他们而言,便是绮梦姑娘为了自证清白而自尽,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蛮洲百家争鸣,不是受理学禁锢的大清,没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说法,毕竟各地人丁不足,寡妇改嫁一事比比皆是,甚至有大佬死了儿子后,将儿媳妇收为义女,再做主嫁给别人的例子。
不过,这并不代表就没人重视贞洁,正如有些人将发誓当牙疼咒,从不将信誉名声放在心上,也有人一诺千金,甘愿为信义付出生命,送伍子胥渡河的渔夫只为了释对方的疑心便跳河自尽,人和人又岂能一概论之。
傅子松摇头道:“刑罚只该判人所行,焉能判人所想啊——”
却是傅子卉直接一脚踩在她哥的脚背上,令其发出一声惨叫:“小妹你做什么!”
“哥,你身为男人,当然可以将女人失贞说得轻描淡写,反正你又不可能失贞,自然不会共情,可我身为女子,却只想将这群人全部一剑捅死,他们应该庆幸,空想师叔行事公正克己,否则哪里还有性命?”
傅子卉顿了顿,接着鄙夷地哼了一声,道:“看来,哥你对绮梦姑娘也没那么喜欢嘛,否则怎么会为害了她的人开脱?”
“这、这怎么能混为一谈……”
傅子松偷偷瞥了旁边躲在唐徵明怀中的绮梦一眼,心中百味杂陈,暗叹一声,终究说不出话来。
徐胜感应到有人爬上画舫,便道:“我先去外面打发掉那些不长眼的,这里你们自行处置吧。”说完便解开帘子走出了船舱。
最初的激动过后,唐徵明松开双手,看了一眼尚在摇摆帘子,开口道:“绮梦,要不要杀掉这些禽兽,反正我今朝回来便是为了带你离开,大不了离开燕州,回我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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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梦摇了摇头,道:“不用,废除功体已是足够,我接待过灵修,也知道废除灵格会伤及神魂,此举等于断去他们的前程,世上虽有破而后立,越挫越勇的例子,但绝对不是这群会对女子使用卑劣手段的小人。”
“真的不用?你不用顾虑我,”唐徵明瞥了倒地的公子哥们一眼,不屑道,“毕竟,这群家伙也实在算不上什么麻烦。”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绮梦握住唐徵明双手,“何必让你我重逢的喜悦,因为这帮人而晦色?”
唐徵明微微一愣,旋即高兴道:“你说得对,不该为了这帮混蛋坏了你我的心情。”
说话的同时,他效仿徐胜单足一顿,劲气四溢,将这群倒在地上哀嚎装可怜的公子哥们尽数震飞,一个个撞破船舱掉落水中。
傅子卉拍了一下傅子松的后背,催促道:“还不赶紧道歉。”
“在外人面前,好歹给我留一点兄长的面子吧。”
“那你倒是做一些兄长该做的事情啊。”
傅子松无奈,只得朝着绮梦半俯身道:“小生平日孟浪失言,方惹来今日之货,还请两位原谅则个。”
绮梦摆手道:“傅公子也是为人利用,不必道歉,而且直到最后傅公子也没有同流合污,换成他人只怕早就顺水推舟了,以人品论,傅公子已胜过世上多数人,可谓才德兼备,只是妾身心有所属,只能承蒙错爱了。”
虽然傅子松之前的发言不免迂腐,但他在迂腐之余又能严以律己,绮梦见过三教九流形形色射的人,如何不知这点已是难得可贵。
唐徵明也不是那种“你碰我女人我就要弄死你”的龙傲天性格,竖起大拇指道:“傅兄坐怀不乱、克己复礼,唐某佩服得很,而且能瞧上绮梦,证明你的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出色,可惜美人如江山,没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其实小生早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只不过抱着……”傅子松注意到妹妹的眼神,忙改口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祝两位幸福美满,白头偕老。”
船舱外,徐胜看见一名浑身湿漉漉的男子,正要开口,对方却是在瞧见他后身子一颤,想也不想地转头跳进湖里,同时嘴里还不忘喊着:“侠僧,请放过我家少爷。”
徐胜一时无语,这是谁家的护卫,戏班出身的吧?
摇了摇头,将杂念甩出,他运气内功开口道:“诸位的下马威,徐某收到了,不知徐某离开莲花城的这段时间,诸位到底犯下何等重罪,竟然不惜用此下作手段,若现在上船来认罪,徐胜可以从轻发落,若事后等我调查清楚,那便是抗拒从严,罪加一等,休怪徐某执法无情!”
须臾,却是无人现身,便是那帮公子哥被唐徵明打落下水,也只是被之前那帮试图跳船的护卫们救走,正主丝毫无动静。
“好!诸位有此觉悟,倒是我小看你们了,且拭目以待吧。”
徐胜不再多言,走回船舱。
唐徵明咂舌道:“那帮家伙竟然这般头铁,见识到你现在的本领后居然还敢顽抗到底,是有什么底牌杀招吗?”
“不好说,但想必有所倚仗,须小心为上。”徐胜瞧了唐徵明和绮梦一眼,继而笑道,“千里相聚,就不耽搁两位互诉衷肠,此事交给我处理好了。”
唐徵明尚未开口,绮梦便正色道:“焉能因妾身耽误正事,便是要亲热,将来也有的是时间,眼下却须争分夺秒,不可因私忘公。”
接着,她转头看了一眼情郎,深情款款道:“何况,见到徵明回来,没有忘记昔日约定,妾身心中已安,千思万虑亦消,唯一能做的,便是备好香茗佳肴,静待两位凯旋。”
徐胜闻言,重新打量了眼前这名女子一番,拍了拍唐徵明的肩膀,道:“师兄好福气。”
“哈哈哈,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唐徵明半是炫耀,半是得意地大笑道。
一旁的傅子松更觉遗憾,傅子卉传音入密道:“死了心吧,父亲绝不会允许你娶一个风尘女子,哪怕对方卖艺不卖身,而这位绮梦姑娘一看便知道,绝不会屈身为妾,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希望。”
傅子松愈发叹气。
……
离开画舫后,徐胜和唐徵明直奔莲花寺,途经衙门,发现门口跪了一地的人,熙熙攘攘,旁边还有许多负责押送的家丁护卫。
“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头雾水,找了一名衙役询问。
“我也不清楚,就在刚才,齐家、张家、何家等本地的几个世家大族忽然押着许多族人过来,说是要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