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辰,天色未亮。
林天禄睁眼苏醒,转头一瞧,才发现躺在身旁的任吟姗几乎同时醒来。
“......”
随着绸被滑落,二人坦诚相见、相顾无言,似有几分尴尬。而初逢雨露的娇艳美人也是含羞垂眸,面露温婉柔情。
片刻后,林天禄讪笑着正欲开口,倒是任吟姗率先低吟道:
“昨晚,妾身果然是有些昏了头。”
“任姑娘...”
“并非推脱之言。”
任吟姗很快抬眸望来,含笑轻声道:“身子刚愈、阴元润体,碰见先生这等阳气澎湃之人,免不得心尖荡漾,便是与服下了媚药无异,叫人浑身燥热难当、浑浑噩噩的上了贼船啦。”
在今早醒来后,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自己的性子,哪怕心中有情,但又怎会稀里糊涂地这般放纵无度。
直至如今体内阳气充盈、阴元大涨,一阴一阳两股气息交融互生,几乎烧了整晚的无名热意才逐渐消退,头脑渐随之恢复清明。
林天禄挠了挠侧脸,讪讪然道:“怪不得任姑娘昨晚竟突然如此主动。”
“若非主动,妾身或许还不会那么...”
任吟姗朱唇微抿,转而失笑道:“先生无忧,妾身此言只是与你坦言真相,并非后悔。哪怕再有一晚,妾身也不会临阵退缩。”
虽是含笑而言,但话中的真挚之情令林天禄有些心思沉重。
如此一来,他该如何回应——
“我知晓先生心中在想些什么。”
任吟姗抿起温婉柔情的笑意,不着丝缕的光洁娇躯前倾探来,伸出玉指轻抵下唇:“此事说来,倒是妾身对不起茅夫人她们,先生也无需自责忧心,更不必再说那些海誓山盟之言,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但对任姑娘来说,岂非太过委屈?”
“还有何委屈可言。”
任吟姗螓首微斜,流苏般荡漾的秀发刘海下,一双勾人媚眼仿佛流转着温情水色:“若非遇见了林先生,我依旧浑浑噩噩,虽是照顾着楼内几十位姑娘,但我至始至终还是孤身一人,也不准备再寻新君续上姻缘。
而如今,先生不仅救我性命,还实现了妾身心中的一丝希冀,美梦成真,这本就是天降恩惠,又如何能要求更多?”
林天禄听得一阵哑然。
如此说来,反倒是他吃了亏似的...
“好了,我们再以往常相处便可。”
任吟姗缩回身子,轻柔一笑:“只要先生喜欢,妾身便会安心相随。若担心茅夫人她们埋怨,妾身便会避一二,免得先生遭受责备。”
林天禄拾起床边的轻纱襦裙,苦笑着递给她:“任姑娘,此事便交给我吧。让你如此迁就,我自己心中也不好受。”
“听先生吩咐。”
任吟姗执裙贴身,红光满面的娇颜更是笑意盎然。
只是,她刚想起身离床,腿根却是倏然一麻,眼波流转间扶腰夹腿,颤肩娇吟出声:“这可真是...酸麻难当。”
“任姑娘可要再歇息会儿?”
“无妨,妾身忍忍便是。”任吟姗面颊酡红,仿佛豪饮烈酒般红霞遍布,娇嗔般轻轻一抚林天禄的肩膀:“先生快些去照顾华姑娘她们吧,让妾身在屋内独自待一会儿。”
...
直至林天禄三步两回头地迟疑着离开,房门重新关上,侧坐在床间的任吟姗眼睫轻颤,露出一抹略显羞涩的笑意:
“在外头偷瞧了许久,还是出来见见吧。”
“...任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刚关上的房门被悄然打开,莲步轻移,倩影随之走进屋内。
而瞧其面容,赫然便是在谈娘家中过夜的茅若雨。
“窗边隐约能看见一丝影子。”任吟姗略显疲倦地将轻纱披身,轻吁道:“而这等傲人之物,家中也唯有茅夫人这般丰硕,一瞧便知。”
茅若雨闻言露出一丝无奈笑意:“倒是没藏好身子,叫姑娘给找到了。”
说话间,她缓缓来到床边,低头瞧着蜷曲双腿而坐的乌发美人,其眉间还弥漫着丝丝未散媚意,吐气如兰,似仍有韵味在体内回荡,令其眸光妩媚非常。
“......”
两女默然相视,气氛沉静片刻。
若叫旁人瞧见此景,怕已是窒息难言,只觉有股风雨欲来之势,似下一刻就会争执冲突一般。
“...哎!”
旋即,茅若雨幽幽叹息,故作严肃地拉长声音道:“没想到,任姑娘竟然做出了这等事情。”
自沉默打破,任吟姗美眸闪烁不定,垂首低吟道:“茅夫人,我——”
“奴家就猜到了,任姑娘迟早会忍不住的。”
茅若雨蓦然打断了她的话,竟反而扬起一丝狭促笑意:“前几日奴家提议之际,任姑娘还是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但今日还是按耐不住寂寞水到渠成,实在可喜可贺。”
任吟姗听得面色颇为复杂,亦是尴尬。
正如茅若雨所言,其实昨晚这荒唐之事,双方早已心有灵犀般挑明说清,相互知晓。那晚闺房密谈,两人更是在枕席间畅聊一整晚,道尽不少心底想法,可谓互诉衷肠,交心而谈。
只是如今假戏真做,当真有了实质之举,她心中反倒...
“这...任姑娘难道当真心生愧疚了?”
茅若雨轻呼一声,俯身关切道:“奴家刚才那副严肃模样只是开开玩笑而已,若当真心中气恼,奴家早就气呼呼地冲进屋里,当面质问相公与姑娘咯,哪里还会站在外头等你们二人温存一番。
况且奴家昨晚将此事与谈娘诉说一番,她同样早已颔首同意,如今都在帮忙挑选着新儿媳的见面礼呢。”
两女美眸轻眨,不多时便相视而笑。
“——是我败给夫人啦。”
任吟姗语气温润,无奈笑道:“夫人将我心思瞧的一清二楚,还这般宽宏大量,实在是让人甘拜下风。”
“这哪有何胜负之分。”茅若雨笑吟吟地晃了晃纤指:“顶多,算奴家有成人之美?”
任吟姗眼波流转,再看向屋外方向,担忧道:“不过,先生他又该怎么办?他还不知我们之间早有沟通约定,想来如今还在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面对几位夫人。”
“啊...此事奴家去解释就好。”
茅若雨笑意渐柔:“相公他性情温和体贴,总归是能坦然接受的。
不过,任姑娘往后可要与我们一同住在长岭县内?若要定居,奴家先去为你再准备些衣物、再腾出间空房——”
“夫人不必大动干戈了。”任吟姗笑了笑:“虽得夫人接纳,但我身份低贱卑微,终究不好谈何情谊婚事。将来若有空闲,再回来再与诸位聚一聚便已足够。至于与先生这一晚露水情缘...缘分既在,往后自然有再见之机。”
茅若雨闻言面色稍肃,低吟道:“任姑娘当真无妨?”
“我已不再年轻啦。”
任吟姗失笑一声:“住在何处、所谓名分,于我而言只是浮云,只要能与诸位聊上几句、吃上些团圆饭,便已心满意足。”
茅若雨垂首感慨叹息:“任姑娘这随遇而安的性子,果真是与相公一模一样,也无怪乎你们二人能一晚便看对了眼,几番交流便有不俗情谊默契。”
或许算不得心心相印,但二人这番对人对事的态度确实相似,仿佛早已同居生活了数十年的老夫老妻似的。
任吟姗笑而不语,眸光似水。
——正因双方心有灵犀,她才会对这个男人如此在意。
既受其点拨开导、又承救命之恩,她也唯有这一介蒲柳之姿能作侍奉回报。
“不过,虽未瞧见昨晚的旖旎之景,但看任姑娘这身子...”
茅若雨轻掩朱唇,有些惊叹般俯身摸了摸她的隆起小腹:“相公与任姑娘你当真是热情似火,涨的如此惊人。”
任吟姗面颊微红,但闻言还是不由得好奇道:“夫人昨晚难道不曾瞧见?”
“奴家昨晚一直都待在谈娘府上呢,想到你们二人或许...直至晨间才回来瞧瞧。”
“不是夫人?”
任吟姗神情微怔。
见其一副古怪反应,茅若雨也起了几分困惑:“怎么了?”
“昨晚院内好像有股奇怪的视线。”任吟姗微抿朱唇,困惑呢喃道:“我本以为是夫人你想到我们二人约定,特意偷偷回来瞧上一瞧。可现在...”
茅若雨脸色微变:“难道是飞贼?”
“若真是飞贼心怀不轨,先生自然能有所察觉。况且听闻院中的那柄槐剑同样有非凡异能。”任吟姗摇头失笑一声:“罢了,或许是家中的那两位侍女丫头起夜瞧见。”
茅若雨柳眉轻蹙,默默颔首。
既有槐剑守护,确实不会是何外来之人,而是院内的某位姑娘。
她很快收起了心思,关切道:“任姑娘如今是否要再歇息会儿?还是要下床活动一番?”
“先去找天禄将此事坦明...唔!”
但任吟姗蓦然低吟娇哼一声,娇颜红潮更盛。
茅若雨见状心头微跳,但屈膝俯身检查一番,不禁调侃笑道:“奴家前几日与姑娘说过了,相公之勇猛凶悍实在惊人,如今也轮到你尝尝苦头啦。”
“此事...”
任吟姗满脸羞赧尴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阳气过剩、阴气暴涨之苦头,奴家与忆诗她们可都受过几次了,如今也算有了几分经验。”
茅若雨笑容更显温和,起身将一旁的铜盆取来,柔声道:“任姑娘将双腿屈起,蹲踩在床沿两侧,让奴家帮你一把,莫约半柱香时辰便能让你轻松舒服些。”
“...辛苦夫人了,还得这般照料。”任吟姗面颊愈发红润,轻咬着轻纱裙角,颇为羞涩地依言曲腿蹲坐,蜂腰体态更是尽显无疑。
“此事亦有奴家几分撺掇责任,怎能坐视不管?”
茅若雨屈膝半蹲在其身前,拢发折袖,笑吟吟地伸出右手。
“不过,任姑娘待会儿是准备,悄然离开?”
“嗯、嗯....本想深夜离开的嗯...只、只是有几分不舍。”
“不妨,要再留下几日?”
“已是足够贪心了、再....再留下几日也无甚意义。天禄还得多陪陪你们....唔嗯~”
“奴家也希望,任姑娘往后能多来长岭一聚。”
任吟姗面若桃花,螓首愈发后仰,恍惚失神般喃喃道:“我、我会的、嗯哼~”
走廊内,半亮未明的天色令宅院内依旧暗淡无光。
但,此刻却有一道纤细身影,无声无息地站在花窗旁,一言不发地默默聆听屋内动静。
似有婉转悦耳的浅浅低吟、恍若仙乐鸣奏,伴随着滑腻水声,清泉潺潺流淌,仿佛珠玉落盘叮铃作响,交织汇成一曲奇妙的齐鸣奏乐。
细细聆听间,好似浪花飞腾之景在脑海中描绘隐现,女子轻吟此起彼伏,又有银雾飞溅之状,分外旖旎绚烂。
“......”
无声身影默然杵立许久,直至听得屋内轻吟变得恍惚脱力,几次急促颤声后,仿佛已是尘埃落定般没了清泉之声,只剩下略显疲惫的浅断喘息声。
旋即,无声身影似鬼魅虚影一般,悄然隐匿离去,没有荡起哪怕一丝微弱动静,风声俱无。
...
半个时辰后。
林天禄捏了捏眉心,看着眼前的美妇娇娘,有些哭笑不得道:“所以,你们二人其实早有‘谋划’,倒是我身处事外,丝毫不知?”
经过刚才一番解释,他已知晓自家娘子对此事早有预料,无非是料想猜测何时何地罢了。
“相公能看穿心思,但自己的心思亦是好猜。”茅若雨面露一丝狡黠之色,柔声道:“任姑娘姿容不凡、性情温和善良,又有何男子见之会不动心?”
林天禄尴尬哂笑:“这倒是无法反驳。”
“但,相公也不必惴惴不安。当初成婚之际,奴家与忆诗刚瞧见任姑娘,就对她有所‘提防’了,如今见你们二人成了事,反倒是心中一定?”
茅若雨将早膳汤粥端至桌前,轻笑道:“只不过,任姑娘她性子内敛朴实,不愿留于此地,还得回甘昌村继续生活。”
见自家娘子有意转移话题、帮忙化解尴尬,林天禄略作沉默,低声道:“我若不作挽留,娘子会作何感想?”
“奴家自然是依相公的。”
茅若雨整好桌上的碗筷,温柔细语道:“任姑娘因过往经历而心怀自卑、自恃甚低,别说是讨要个妾室名分,她怕是不敢有任何请求。
这般想来,让任姑娘回甘昌村也是合适之举。双方虽远隔数村数县,但有书信往来亦是维系之良策。”
林天禄听得沉吟思索,暗暗颔首。
若雨所言,简而言之便是‘距离产生美’的道理。
有时双方相隔两地,亦非坏事。能相互欣赏、心怀憧憬念想,同样称得上缘分不断。
更何况以他的脚程,来回两地亦算不得麻烦,当真要聚,哪怕是乘坐马车也废不了两三日功夫。
“既然如此,我这几日就——”
“相公不必操心。”
茅若雨蓦然轻笑道:“任姑娘已是离开了。”
林天禄神情骤怔,错愕道:“她走了?”
这才半个时辰,分明刚才还在屋内休息,怎么突然间说走就走?
茅若雨拂裙入座,温婉道:“其中缘由,相公其实想想便知。”
“......”
林天禄抚额叹息一声。
“任姑娘她其实早有离开之意,只是心中挂念担忧,这才有意再逗留一会儿?”
“是啊。”
茅若雨目光柔和的望来:“任姑娘再年长成熟,但终究还是位妇道人家。哪怕羞臊欲离,但还是想着与相公再温存一番。
而如今了无牵挂,自然安安静静地独自离开,免得相公再多生尴尬。”
言至此,美妇蓦然莞尔道:“不过,若当真要细究缘由,想来还是任姑娘害臊了,不敢再多做久留啦。”
“这是....”
“相公床榻间勇猛非常,可着实让任姑娘好一阵羞涩难言,哪里还敢再留下几日,再情不自禁地亲密一番,怕是当真得爬不下床来咯。”
林天禄同样入座,摇头失笑一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暧昧情缘,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直至现在还有些晕头转向的。
但没想到——
女主人公已经跑没了影子。
若非昨晚记忆深刻,他都要以为自己做了场古怪的美梦。
“相公,收好此物吧。”
茅若雨自怀中取出一封信,笑吟吟地将之递来:“临行前任姑娘动笔写成的,想来是写了些柔情私语之言,记得多瞧瞧。”
林天禄郑重接过信纸,粗略一瞧纸上内容,倒并非咬文嚼字的情诗爱歌,而是些关切照料的叮嘱、亦有些感激之言。
“呼——”
“好啦~任姑娘虽是离开,相公也得多打起些精神。”茅若雨柔声关切道:“待下次见面,相公再与姑娘寒暄一番便是。”
林天禄收好信纸,失笑道:“多谢娘子如此操心劳累了,还为了我这不称职的相公来回奔波,着实幸苦。”
“可没相公说的那么...对了~”
茅若雨美眸一转,托腮柔笑,妩媚道:“谈娘吩咐派来的两位侍女,相公觉得如何?”
“咳!”
林天禄听闻此言连忙摆手:“任姑娘也就罢了,但两位侍女姑娘可不行,不能这般草率鲁莽。”
“噗——”
似是强忍笑意,难耐闷笑在大堂内蓦然响起。
林天禄侧首望去,就见赤灵渊不知何时已坐至椅内,叠腿拂裙,酥柔媚笑道:“美人接踵而至,桃运连连不断,天禄这几日可当真是痛并快乐着,亦称得上....幸福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