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微瞥,见秋水涵露出一副呆滞无言的模样,唐千门勉强扯起嘴角,讥嘲笑道:
“如今亲身体会一番,你还想向我打听那林天禄的消息么?”
“......”
秋水涵一时支吾哑然,不知该如何再开口。
若此等斩天裂地的惊鸿一剑当真是林天禄施展出的手段,她要是再胡闹一番的话...
兴许这一剑,就将斩在她的脑袋上了。
只是,此人修为竟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这当真是所谓‘书生’所能办到?!
哪怕那万丈剑气豪光已几近散去,可秋水涵心底却仍旧惊骇未散,只觉神魂都在微微战栗。
这是——发自本能般的畏惧。
“你若没有诓骗妾身,你当初能在这人的手底下逃出生天,苟活一条性命...”
秋水涵脸色复杂地回首望来:“你难不成跟此人真有些古怪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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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法外开恩,暂且饶我一命。”
唐千门垂眸幽幽道:“我不过是厚颜借着他的恩情偷偷溜走,亡命奔逃罢了。”
秋水涵眯起双眼,心中暗忖之际,并未再开口逼问往事,而是沉吟道:
“但在丰台县之外有血海煞气冲天而起,那林天禄又怎会在此地出手灭魔...他不是西马郡长岭县人士么?难道与你我一样都是被八族秘境的消息吸引而来?”
“......”
唐千门垂首不语。
见她这幅反应,秋水涵心中也确信其一无所知,不由得暗暗咂舌一声。
如今丰台县地界内的风波纠葛愈发激烈,兴许只要踏错一步就将迈入无底深渊,已愈发容不得她再磨蹭犹豫。
“尔等...卑鄙至极!!”
但恰至此时,一声惊怒交加的怒吼蓦然在县内炸响。
秋水涵心头微颤,寻声凝望,就见县内远端的激战竟又再度打响,而且此次仿佛底牌尽出,若百丈黑剑当空斩落,威势足以撼动县城!
细细感知分辨,似是那古界的离王越战越勇,将其他几尊蛮境大魔杀的连连避退,不敢硬撼分毫。
与此同时,好似来自于荒古的沉闷之声在县城上空震撼回荡。
“秘境...不在此地!”
“谎言!”
“我等竟被欺瞒四千年之久!”
话语虽是平静悠远,但其中所蕴含的森然怒火却引得天际惊雷交加,威压笼罩。
秋水涵心思急转,双眼微微睁大:
“秘境不在丰台县内?!”
咔嚓咔嚓咔嚓!
大量裂痕在上空浮现,数道人影似从古界之中现身而出,拂袖冷哼,朝剑影消散的方向飞掠赶去。
秋水涵望着那些化作流光在上空疾驰远去的身影,眼神一时闪烁不定。
眼下的事态,仿佛愈发难以预料。
“你们二人,跟妾身走一趟吧!”
秋水涵抬手一摄,身旁的银丝大球当即被她收入衣袖内,五指微动,无数银丝交织成一袭雪白衣袍很快将唐千门的丰腴身段严实包裹起来,仿佛穿上一身华美出尘的雪绒棉袍。
唐千门面露惊诧:“你当真还要去——”
“不。”
秋水涵面色凝重的勾住其臂膀,沉声道:“妾身现在就要带你们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决计不能再继续久留。”
说罢,她当即化作青烟黑影,悄无声息地瞬身腾挪至百丈开外,连连闪烁、脚步无声无息,如同来去无影的鬼魅般穿梭在县城小巷内,直至飞快地遁出县城之外。
但...
咚!
秋水涵蓦然撞见了一层无形壁障,连连后退数步。
而被挽在怀中的唐千门脸色骤变,喃喃道:“陷阱?”
“绫罗女、秋水涵,既然来了这古界之地,如今就想着那么轻松的离开?”
略显轻佻随意的话语在前方悠悠响起。
秋水涵凝眸一瞧,很快在不远处看见一名盘膝坐在树梢上的怪人,衣袍纯黑,身形消瘦,还戴着一副老旧的黑白面具,尤为古怪诡异。
“不妨再留下来,瞧一瞧这八族秘境内的秘宝真面目?”
“你又是何人?”
秋水涵拂袖掩唇,冷然笑道:“妾身要往何处去,何时要别人从旁指指点点?”
“这古界之战还不曾上演至最高潮,若现在离开,未免太过可惜了些。”
面具人饶有兴致地环臂嚷嚷道:“况且这战场之上,能多一位来自绫罗谷的绫罗女,那可更为豪华盛大。”
秋水涵脸上虽笑意依旧,但眼底却愈发森然冰冷。
此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看不透,不知深浅如何——
“罗星执魂者,谷亚胜。”
唐千门蓦然耳语呢喃道:“此人是罗星派来的。”
“呵!倒是没料到唐香主竟然还认得我。”
面具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下了自己的身份,嘿嘿笑道:“既知我是罗星执魂者,两位如今可否赏个脸面,乖乖地回到县城之内?”
秋水涵嗤笑一声,眯起美眸寒声道:“罗星可真是好大的面子,难不成当真以为这妖鬼道界内千万妖鬼都归你们管辖统领?妾身如今就要离开,你又能耐我们如何?”
“这倒是让人头疼了。”
面具人挠了挠脸上的黑白面具,遗憾道:“绫罗女还真是一贯的桀骜不驯,不久前你的弟子在江盖县内趁着冥途仪式展开之际为非作歹,所图甚大。而你这作为师傅的,如今更是想在此地来去自如...果然不能太过放纵你们才行。”
秋水涵目光愈发冰冷阴沉。
“看来,县城之外当真有些‘秘密’不能让我们瞧见——就比如那血海与剑气爆发之地?”
“...啧!白易世那小子搞出不少祸患。”
面具人原本还嬉笑轻佻的语气此时也渐渐沉重下来:“但变数之中可不能再掺变数,你们如今哪里都别想去。”
话音刚落,其骤然隔空翻手一掌拍下,直接将纤细倩影一击拍扁震碎,在地面生生印出一道数丈有余的巨大手印。
“嗯?”
面具人轻咦出声,侧首瞧向另一侧:“这绫罗手段当真诡异,竟能逃得无声无息、留下的假身都如此惟妙惟肖...不过,你带着一个累赘,看你究竟还能逃得了多久!”
...
丰台县,一处阁楼之内。
“这、怎么可能——”
白易世脸上已没有了最初的镇定自若,望着那天际渐散的擎天剑痕,已是满脸惊惧。
何人企图搅局?又是何人有这般匪夷所思的修为?!
难道是那林天禄...
他竟没有到达丰台县,反而去了数十里开外的其他村镇?!
而且,那处方向为何会突然爆发这等惊天动地的激战,以计划而言,哪里又怎么可能会有——
“不对!”
白易世面露惊色,凝神眺望那古界之门开启的方向。
时辰,不对!
仪式流程更是完全错误!
他本就在心中暗自疑惑,为何古界迟迟还不开始准备八族秘境启封的仪式,只当他们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可眼下看来...
秘境极有可能不在丰台县地界内,他们即便想要开启秘境也难以办到!
“竟愚弄了我等罗星!”
白易世面色阴晴不定,几乎将手中折扇捏碎。
恰至此时,数道身影在背后浮现,齐齐抱拳躬身,为首者沉声道:“大人,古界在暗中派出了数位密探前去事发之地,就连几位...”
“我知道!”
白易世蓦然低吼一声,盛怒如火爆燃,一拳直接将身旁的绣纹屏风震成齑粉。
直至沉默片刻,那股盛怒才渐渐压下几分,回首寒声道:“继续去煽风点火,让这场诸多势力的混战闹得更大些,最好足以波及到那个方向,将林天禄此人给逼出来!”
“大人,这样与您最初的计划...”
“此人不除,我心中难安!”
白易世脑海中闪过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心中难以抑制的泛起不安。
哪怕他早已将此人的实力预估极高,可如今亲眼一见依旧是无比震撼。
“罢了,我要亲自到那边瞧个究竟——”
嗖!
但在这一瞬间,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息几乎瞬间在阁楼外急速穿梭而过,隐约飘过一丝阴冷诡笑。
白易世瞳孔紧缩,惊愕万分地回首望去,却已然再看不见来者身影,就连气息都不再能捕捉到一丝。
“刚才...那是什么?”
一众手下更显茫然道:“大人?您刚才有何发现?”
“你们,难道不曾有感觉到?”
“这...”
“古怪、古怪!”
白易世死死攥紧窗框,眼神闪烁不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丰台县内难道还有何机关陷阱我不曾知晓?又有何来者不在‘名单’之中?!”
接二连三的变故齐齐涌现而至,事态走向隐隐有脱离掌控之势。古界一方迟迟不见动静,那秘境到底何时才能真正开启!
“...如今契机,便只能依靠这枚‘八神珠’了。”
白易世探入衣袖中,取出一枚银亮剔透的珠子,面色无比沉重。
此物是他花费极大心血自暗中所得,哪怕是古界一方亦丝毫不知。
只要他手中持有此珠,不仅能提前感应那秘境之门是否真正开启,同时以此珠踏入秘境还能得以开启真正的密藏。
哪怕渐出意外,只要秘境尚存、玉珠尚在,他便仍会是这场赌局之中的执棋者——
咔嚓!
一丝裂纹,在白易世呆滞的目光中渐渐浮现。
旋即,就见这玉珠骤然被密密麻麻的裂纹所覆盖,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直接碎成了一滩齑粉尘土。
“......”
阁楼内,仿佛陷入一片死寂。
任凭县内激战再开,轰鸣怒吼尖啸不断,但阁楼内在这一刻却是针落可闻。
白易世只是呆呆地看着掌心中的粉末,许久都不曾开口言语。
而屋内安静侯立的诸多术者,如今皆是面色严峻苍白,只觉一股无形压力正在笼罩而至。
“...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直至许久后,白易世迎着那窗外不断涌动的战火,扬首露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容:
“丑角,原来就是我自己。”
“大人,您这是...”
噗嗤!
寒芒一闪,一名术者的头颅当即腾飞而起。
霎时,屋内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身形微颤。
“按照原计划开始行动吧。”
白易世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此次行动,必要让世间彻底乱上一乱...还有,将这个蠢货的尸体带走,当真晦气。”
“是!”
...
荒野山谷之间。
如今正值寒冬时节,此地显得分外萧条。虽临近春节之际,但这座往日几乎无人问津的小小山村,依旧冷清安宁,偶尔能听见几道嬉笑童声,颇有几分世外桃源般的奇妙氛围。
而在一座农家老宅内,很快走进了两道身影。
“嗯?”
原本起夜而归的老者脚步微顿,颇感诧异地揉了揉眼睛:“老夫难不成是眼花了,为何会瞧见...”
“打扰老爷子入夜休息了。”
林天禄展露着温润如玉的笑容,作揖道:“在下正巧从山中下来,本想讨回寄存在此地的马车,只是瞧着天色渐晚,便想问问这村落内可有歇息落脚的地方?”
“你们...竟当真从山中下来了?”
老者面露讶色,不由啧啧称奇道:“老夫瞧先生气宇轩昂、好似深藏不露的高人,如今看来还当真猜对了几分...不过咱们这村子可没客栈之流,先生和两位内眷若不嫌弃,索性就在老夫院内暂作休息?”
他指了指泥瓦院内的一间破旧单屋:“那本是老夫一双年轻儿女往日居住的屋子,只是这些年女儿嫁了人,犬子则是在外讨生活,暂且闲置下来。”
林天禄闻言心中感慨,正色拱手道:“老爷子施恩,在下自然不会嫌弃。”
“但先生的两位妻妾都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如今住进这土房子,还望她们能受得住。”老者热情关切道:“需要老夫为你们寻些油灯...”
“这倒是不必,您还是快些去歇息吧。”林天禄连忙劝解道:“这些物件在马车内俱有备齐,就不劳老爷子操心挂念。”
“好好好,倒是老夫唠叨。”
老者慈祥温和地笑了笑,正欲离开,但刚走出两步,又不由得好奇道:“不知先生此行在山中可有收获?”
林天禄微微一笑:“自是收获不小。”
“不虚此行就好。”
老者感叹了两声,却并没有再深究多问,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回至自己的房间。
“......”
这窄小土院内很快恢复了寂静。
一旁至始至终没有吭声的幽罗随手轻点,在老者屋外很快浮现出一轮无形结界,隔绝了声音。
“这村子内的人倒是淳朴憨厚,不仅房屋俱是不锁,就连我们这些陌生外人都能丝毫不顾,大大方方地回屋休息。”她环抱起双臂,轻轻笑道:
“若碰见一伙伪装成书生的山野盗匪,这村子怕是危险咯~”
“虽是淳朴,但也并非意味着他们愚蠢天真。”
林天禄回首淡然一笑:“若当真有匪盗来此,他们可不会这般放松警惕。”
幽罗美眸微转,邪魅婉转道:“不过如今看来,那些‘匪徒’找上门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得让幽罗姑娘与我略作合作才行。”
林天禄先招了招手,等候在院外的庞大身影很快跳窜进来,乃云玥化身而成的数丈巨狐,月白背脊之上正躺着茅若雨和程忆诗二人,看起来倒是一副睡得香甜舒适的模样。
“玥儿,先让若雨和忆诗进屋休息,你暂且护着她们。我与幽罗姑娘去将那些闻风而至之人驱散赶走。”
“记得要多加小心。”
云玥轻眨兽瞳,略显亲密地凑近过来磨蹭了两下,很快幻化作婀娜多姿的熟女身影,背后蓬松狐尾稳稳当当地环绕托住两女,仿佛陷入到一片柔软云朵之中。
“玥儿若是劳累,索性与她们一同歇息片刻。”
林天禄温柔叮嘱了一声,很快便与幽罗离开了土院。
直至两人独处之际,幽罗这才以折扇遮颜,双目极富侵略性地凝望而来,意味深长道:
“本宫直至现在可都难以相信,先生竟当真将那座仙凤山给生生收走了去。”
她在不久之前,已然亲眼瞧见了此生最为惊愕震撼之事。
眼前这男人,挥手间仿佛将整座连绵山脉托举而起,甚至连同天地灵脉都汇于掌心之上,似真正的仙神威能。
当然,那仙凤山体自然还在,但其中神髓显然已是被尽数收走,只余下再寻常不过的石块山峰。
...但,或许真要收走也并无多少困难?
林天禄哂笑道:“姑娘言重了,我可没当真将山给举起来。”
幽罗闻言不禁白了他一眼:
“都已将整座‘山’都收进了怀里,又有何区别。”
话语虽轻佻随意,但直至现在,她依旧有点吃惊于...赤灵渊和那山灵之女眼下竟真的呆在了此人‘体内’。
“不过,她们何时才能出来?”
“我与两位姑娘只是暂作维系,若想出来,应该随时都能现身。”
林天禄讪笑了两声:“但瞧她们的性子,如今也不愿在外随意走动。”
幽罗眉头微挑:“所以你往后当真要一直将她们带在身上?”
“终究还要看赤姑娘她们自己的意愿。”
“哼~你倒是体贴。”
幽罗揶揄调侃道:“那奇异灵锁既有直抵本源神魂之能,本该好好运用才对。本宫若是你,可得抓住这等天赐良机将赤姑娘变成自己的禁脔,休叫她离开身边哪怕半步。”
林天禄眼角微抖,叹息道:
“可不能辜负赤姑娘她的一番信任。”
“这哪算辜负。你若当真用这幅灵锁缠她一辈子,那凤凰女兴许还得欢欣雀跃好一阵子。”
“咳...”
见其面色微妙,幽罗不禁眯起美眸,抚唇妩媚浅笑。
不过她并未再出声调戏,而是双手指印一掐,奇异纹路当即在周围荡开。
“先生待会儿可得做好准备。”
“安心便是。”
林天禄背负起双手,温和笑道:“这座与世无争的小山村,自然由不得外人随意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