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1)

刘嫣瞧着姜黎这模样,悠悠一叹:“我跟莺莺都放弃了霍公子,就你还不死心。罢了罢了,你要练字,我便陪你练。”

姜黎闻言,开心地抱住刘嫣:“阿嫣,你最好了!”

姜黎在刘嫣这里练了两个时辰的字,回了酒肆也没停下,边拿着本《千字文》边酿酒,还抽空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上几个字。

看得姜令咋舌不已。

小时候爹爹还在世时,每次抓他们练字,阿黎总是一眨眼就跑没影。对她来说,练大字可是一件苦差,宁可去厨房做菜。

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受了什么刺激,现下居然捡起了毛笔练字。

这样过了几日,姜令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霍珏哥,你说阿黎究竟是怎么了?看她学字的冲劲,简直跟要考状元似的。”

霍珏眸光微动。

他心思缜密,心有九窍,尤擅揣摩人心。

不过半息,便琢磨出了个所以然。

这一日,他提前下学,特地到书肆去等姜黎。

姜黎刚从书肆走出,便见他站在一株桃树下,身姿挺拔、宛若青松。

脚下的步伐不由得一顿。

第8章

小娘子这会手里还抱着一摞用过的宣纸,指尖也沾满了墨水。

形象虽说不上狼狈,但总归不是愿意给霍珏见到的形象。从前她虽欢喜霍珏,但没心没肺地野惯了,也不会像旁的小娘子一样出门前细细拾掇一番。

现如今到底是不一样了,就像她娘说的,再几个月她便要及笄,是大姑娘了。

姜黎下意识把手上的东西往身后藏,“你怎么来书肆了?可是要买纸墨笔砚?”

“不是,我专程来等你。”霍珏上前两步,长手一勾,轻轻松松就将她手里的纸抽了出来。

“诶,诶,”姜黎心里一急,想伸手夺回她的“墨宝”,急急忙忙道:“你做什么?快还我,上面的墨还没干呢。”

霍珏身高腿长,手往上一抬,姜黎就够不着了。

到底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姜黎不好再同他争,只好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往前走。

霍珏跟在她身后,只慢了一步的距离。

快到街尾时,少年扬了扬手上的纸,道:“阿黎,一会来药铺寻我。”

姜黎瞪了他一眼,转身入了酒肆。

霍珏瞧着小姑娘含羞带怒的一眼,漆色的眼眸忍不住漫上一层笑意。

从前阿黎在他面前总是怯怯懦懦连话都说不清,如今倒是学会瞪他了。

甚好。

姜黎回去换了套衣裳,又洗净手后,才偷摸着从天井溜出去。

到药铺时,不仅霍珏在,苏世青也在。

姜黎见到苏世青,一时诧异不已。

不过一些时日未见,苏伯竟然能下床了,瞧着脸色比之前好了可不是一丁半点。

姜黎心下一喜,笑着喊了声“苏老爹”,笑眯眯道:“您能下床啦?”

苏世青笑着应:“阿珏给我换了个药方后,身体日益见好,这两日能下床走走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苏老爹吉人自有天相,要让阿黎说,您就趁着这机会,好生休养一番,等病好了,可又要像从前一样忙碌不得闲的。”

苏世青开怀地笑了两声,“好好好!苏伯听阿黎的,好好休养!”

“阿珏说你要跟他习字,难得你有这心,你好好同他学,若是阿珏训你了,你回来跟苏老爹说,苏老爹替你说他。”

她什么时候说要跟他习字了?

姜黎一愣,扭头看霍珏,对上他清冷又温然的眼,到底没拆穿他,只乖巧地应了声好。

苏世青身体毒素未清,自然待不得久,与姜黎说了几句话便回了屋。

姜黎随霍珏去花厅,进去后才发现桌案上摆好了纸墨笔砚。

这位少爷是打定主意要亲自教她习字了。

霍珏站在桌案后,慢慢地磨着墨,温声道:“阿黎要习字,怎不找我?我的字难道不比刘姑娘好?”

他的字怎会不好?

阿令都不知道说了多少回霍珏哥的字比先生写得还要好。

可问题就是他写得太好了呀。

姜黎抿了抿嘴,好半晌才瓮声瓮气道:“杀鸡焉用牛刀。”

这话一出,霍珏手上动作一顿,几息后,胸腔沉沉溢出一声笑。

姜黎脸上一热,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必大材小用。我跟阿嫣学便好了,再不济找阿令也成。”

“可我想教阿黎习字,”霍珏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手,抬起薄白的眼皮,缓缓道:“阿黎可是不愿?”

不愿吗?多少是有一点的。

姜黎想到自己那绵绵软软毫无筋骨的字,确实是不想教他瞧见那些字。

可一对上霍珏那双深深沉沉的狭长凤眼。

那句“不愿”就说不出来了。

“倒也不是不愿。”她小声嘟囔道:“就是,你莫要笑我写的字,你若笑话我,那我以后再也不同你学的。”

小姑娘说话的语气素来是软的,偏要做出一副威胁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张牙舞爪却又没爪的小奶猫。

霍珏笑笑:“阿黎放心,我断然不会笑话你,若我笑你了,那就教我——”

“停停,”姜黎抬起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你别胡乱起誓,老天爷会听到的!”

小娘子的手肉肉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温热绵软。

再不是记忆中那具冰冷僵硬的躯体。

霍珏眸色深沉,眼尾又开始泛起妖异的朱色,瞳眸深处是常人无法察觉的偏执与癫狂。

清隽郎君大手覆上那只小手,轻轻一压,便在她掌心落下一吻。

姜黎只觉掌心有些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霍珏便后退了一步,声音缠上一丝沉哑:“阿黎,再不练字,天要黑了。”

夜里安置时,姜黎手里捧着霍珏的字看了许久。

纸上写着的正是他们二人的名字:姜黎、霍珏。

两个名儿叠在一块儿,越瞧越顺眼,越瞧越登对。

她是个俗人,看不懂字的风骨流派。只单纯喜欢她的名儿与他的绑在一起,这俩名儿瞧着就有夫妻相。

姜黎唇角的弧度越扬越大。

乐了好一会,蓦地又想起下午她一时心急覆上他嘴唇的场景。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痒痒的温热的触感,那会儿他……他是不是亲她的手掌了?

多半不是,他那样清冷持重的人,怎会做那样的事?

大抵是不小心碰到的罢。

可饶是如此,姜黎的脸还是火辣辣的。

她坐在榻上,往四周仔仔细细看了眼。

房门紧闭,屋外也安静得很,只有夜风潇潇窣窣的动静。

姜黎垂眸盯着掌心,天人交战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快速地在霍珏碰到的地方用力地“吧唧”了一下,而后迅速拉起寝被将自己从头蒙到了脚。

姜黎自此过上了每日都要习字的日子。

霍珏给她装订了十数本薄薄的字帖,让她照着描,又寻了支磨得光滑的树枝,只要她稍一懈怠,或是姿势不准确了,便会拿那树枝轻轻敲她。

姜黎时常心神一震,忍不住嗔他一眼,乖乖捡起笔继续描字。

就这样,到得三月中旬,姜黎的软骨头字终于能稍稍入目了。

姜黎兴冲冲地拿着新写的字去寻刘嫣。

书肆里除了刘嫣,张莺莺也在。

两人对着字感叹良久。

刘嫣道:“你好久没来书肆,我还以为你是不打算练字的,不成想才半月未见,你就练得这般好了。”

张莺莺拿着纸左瞧右瞧,终于按捺不住,问道:“阿黎,真是霍珏教你练的字?”

姜黎点头如捣蒜:“自然是他,我何时骗过你们?”

张莺莺同刘嫣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说实话,前些日子,阿黎同她们说霍珏答应了做她的童养夫时,她们二人是不大信的。

总觉得是姜黎会错了意。

少女怀春,误解了心上人的某些言行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尤其是像姜黎这样跳脱的小娘子,许是霍珏无意中的言语让她误会了。

在张莺莺看来,就霍珏那块冷冰冰的冰垛子,拒绝起小娘子来那叫一个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怎么可能会开窍?

若不是他对她们这般冷淡,她与阿嫣也不会那么快就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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