栊晴手中一把长剑,舞的令人眼花缭乱,时而像梨花纷落,时而像银河横亘,剑法变换之迅疾,连高湛这个剑中高手也为之惊叹,他不由对眼前这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刮目相看。
栊晴执着刃上着了些许血迹的长剑跃到梅荨跟前,嘻嘻笑道:“姐姐,你看我剑法进步了没有。”
这刘小挚虽然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同大部分的男孩子一样,他也是酷爱刀剑戈戟这些兵器的。
他一个箭步上前,夺走栊晴手中的剑,贼兮兮笑道:“大哥帮你擦”,说着,就掏出袖中巾帕,边小心翼翼的擦拭,边道,“小晴,方才你耍的好剑,好剑呀!”
栊晴白了他一眼:“你才好贱。”
刘小挚转而对梅荨道:“荨姐姐,你方才怎么不直接让栊晴把这把剑带出来啊,不然,他们几个早就被咔擦了。”
“许久不用,又搬了家,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梅荨扫了地上的尸首一眼,眸光冰凝,“小晴,以后这把剑就归你保管了。”
对付敌人,有时候剑才是最力的武器。
高湛半蹲在地上,揭开了几具尸体的面纱,又拿起地上散落的朴刀查看了一番,方起身皱着剑眉道:“是京中侍卫。”
梅荨对这些杀手的身份不感兴趣,其实不用勘察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刺杀她的,除了齐王根本没有第二人选。
她对立在一旁的几个护院轻飘飘地道:“把这些尸体处理干净吧”,转而又对刘小挚道,“千万不要告诉刘叔哦,他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把我的园子围成什么样子了。”
刘小挚使劲点点头,颇有几分英雄所见略同之感。
“高大人打算怎么处理呢?”梅荨辞气轻松,似是不经意的问起。
“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锦衣卫从不插手”,高湛也不看她,齿中寒意更让人感觉眼下不是五月初夏的天,而是寒冬腊月。
梅荨淡淡一笑:“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皇上交代给高大人你的差事。”
高湛蓦地扭头,锁住梅荨的脸紧盯良久,皇上让他暗中查探李舜的事,是在屏退左右,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的情况下才交代的,梅荨又怎会得知,难道她放在宫中的眼线当真是顺风耳么?
“高大人不必惊讶”,梅荨轻松的笑了笑,缓和着气氛,“没有顺风耳,我只是猜到的罢了,济宁侯与定襄伯的事,还有胡庸的畏罪自杀,足以让皇上对李舜产生怀疑,他如果要暗查李舜,那高大人你是唯一的人选。”
高湛双眸冷凝,没有回答,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的瞥到了后头的一抹紫色身影,他目光一阵颤抖,立刻提步离开了,竟像是有些落荒而逃。
手中没有高湛的资料,梅荨也实在摸不准他的想法,不过高湛是个关键人物,这颗棋子若是用的好,那离将军之日就不远了。
她袖手思忖着,也没注意到舞青霓过来。
舞青霓戳了戳她的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眉头皱的跟铁疙瘩似的,连我这个大美人过来都不晓得。”
“我还没问你呢,就算是鸡同鸭讲也能维持个把时辰,怎么你们一个佳人一个公子,这花前月下的就只叙了半刻钟”,梅荨白了她一眼,“你不会把他赶走了吧,难怪我瞧他的脸色沉的铁似的。”
“哪有什么花前月下?”舞青霓伸出葱白的指头往上指了指,“只有毒日头好吧,今儿我就回园子去了,不然,墨葵非把我的皮揭了不可。”
梅荨正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厮疾步走了来,他朝梅荨躬身施了一礼。
梅荨微微抬手,示意他起身。
小厮这才近前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梅荨点首,示意他退下。
舞青霓一面强制搂着栊晴往二门内走,一面闲闲地道:“你去忙吧,小晴借我玩会儿。”
接着就传来栊晴极其抗议的大嗓门:“我又不是玩具,我不要跟你玩,我要跟着荨姐姐,你放开我……”
梅荨朝他们笑了笑,待独自看向通往后花园的小径时,她的眼陷入一阵茫然之中。
望海楼的密室里,荣王坐的有些久了,他想起身活动一下,随即踱步走到架格前,随手翻了几部书。
上头磊的都是《山海经》、《扬州画舫录》、《茶经》、《抱朴子》等一些讲述山川古迹或是修身养性的书籍,这一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像梅荨这样成天琢磨阴谋的谋士,应当是《战国策》、《史记》、《孙子兵法》等经史书籍寸不离手才对。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书卷都是刘掌柜替梅荨准备的,他见小姐身中剧毒,又要每日费神思量,就在这里摆放了一些悦目养心的书籍,好让她放松片刻,反正这些书卷也都是她平素爱看的。
门后的机括一阵响,荣王捧着书回头一看,正是梅荨走了进来,她面颊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却没有因热而透出红晕,反而有些微苍白。
梅荨欠身执礼:“让王爷久等了。”
荣王抬手示意她起身,打量了她一下,温言道:“你没事吧,怎么……浑身是汗。”
“没关系,休息片刻就好了”,梅荨目光逡巡,有些羞赧:“方才路上不小心走岔了几回,所以……王爷恕罪。”
“走岔了”?话一出口,荣王就明白过来了,他忍不住笑道,“你梅荨竟然是、是个路痴……”笑容堪堪绽开,忽的又凝结在脸上,半晌才喃喃道,“你和小珏真像,她也是不认路,每次出去都要我带着她。”
梅荨眉头紧了紧,赶忙岔开话题:“王爷今日寻我有什么事么?”
荣王收回神思,把书放回架格内,走回八仙桌旁,坐下道:“你上回说的帮父皇松土,我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前几日胡庸畏罪自杀,昨儿父皇还把通政司的一干官员全部免了职,这次任通政使一职的是曾经被李舜参过的郑至清,父皇任用一个被李舜打压过的官员,想必是对他起了戒心,百官们面上虽不敢言,可私下里却是谈论不休,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甚至有些依附李舜的官员,已经开始松动了。”说到后头,荣王不由展颜灿笑。
“李舜在朝中经营数年,树大根深,皇上要是想动他,也得从长计议”,梅荨提起紫砂壶,斟了两杯茶,递给荣王一杯,自己也执杯啜了一口,她面色静淡,看不出一丝喜色,“治疗顽疾,需用缓药,用急则崩。”
“我知道”,荣王笑容依旧温和,“如今我在朝上不参议,朝下也不接见任何官员,只安心做我的清闲王爷,沂王跟齐王都开始跟我和言示好了,不过,他们的所作所为,着实令我难以与他们亲厚,我对他们也一直冷冷淡淡,昨儿沂王妃还贽了许多表礼来见小……侧王妃。”
“沂王妃?”梅荨淡笑道,“沂王还真是会投其所好。”
沂王知道荣王并不会收他的礼,所以他就把目标锁在了侧王妃的身上,京城所有人都知道荣王珍视侧王妃,只要拉拢了她的心,那荣王自然不在话下,毕竟不管什么暴风也强不过枕头风。
“让你见笑了”,荣王赧笑,眼中却添了几分甜蜜,还有一丝淡淡的落寞。
梅荨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默了片刻:“……荣王没有把与我见面的事告诉王妃吧。”
“没有,我有分寸。”
梅荨干干一笑,忽觉有些尴尬,她抬眸随意看了看,蓦地发现博古架旁多了一盆绿萝,绿油油的枝叶看上去活泼泼的,给这件密室添了几分生机。
梅荨莞尔道:“这绿萝是王爷带过来的么?”
荣王回头瞅了一眼,眼中的笑意浓浓的:“我看这里布置的精雅,却少了几分活色,就随手带了这盆绿萝来,这里光线暗,正好适合它生长。”
那天他见梅荨翻看《花镜》,而且还深谙种花之道,就猜想她一定喜爱花卉,这密室又恰好缺少一盆植株,所以今日特意带了来,这盆绿萝是一直搁在书房中,由他一手培植的。
梅荨原本没作多想,却无意间瞥见栽植绿萝的豆青地磁盆上描绘的是荷殿风回的一角,飞檐的朱亭俏立在翠盖白莲之间,寥寥数笔,就拈出物华冉冉,故人不在之感,想必是出自他的手笔。
赵昕的画是一绝,不管是山水还是人物都能画出神骨,还曾经做过苏珏的启蒙老师。
而且这个瓷盆胎质细腻紧密,必定不是新近烧制的,再看绿萝的长势,大概已经养了六年之久。
若是像他说的那般随手带来,就不会拿这么一盆具有特殊含义的花木过来了,梅荨隐隐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一直都觉得梅荨与苏珏很像,所以他想把这盆寄托了他万千思念的绿萝摆在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空间里,好让他的思念寻得归宿。
梅荨的心一阵痛,短短的,却清晰无比。
她看到了荣王的心思,却没有发觉荣王已经锁住她的眼看了许久。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荣王没有像上回一样直面说出惹她生气,而是把这份感觉埋进了心底深处,如窖藏一坛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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