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马车驶到阴暗小径前,车轴突然被地面突起的石块绊了一下。车厢一阵颠簸,坐在里面的贵族探出头来。
奥丁认得他——他是太后蕾莉亚的远房堂弟,法务所的内吏,卡洛斯子爵,十分年轻有为。与狮子角斗的宫廷宴会上,奥丁见过他与几名社交名媛相谈甚欢。
“政局就像这鬼天气,先是毛毛细雨,接着风雨骤来。”奥丁心想:“可我却高兴得很呐。”
随着车厢震动,马匹受了惊,提起马蹄嘶鸣了一声。就在车辆停滞这一瞬间,穿粗布衣的自由民从快步行走,变成飞快奔跑,转眼就到了马车前。
车夫大声咒骂:“这是卡洛斯子爵的行辕,谁敢阻拦!”
几个平民却像是没听见他的骂声,也不在乎车厢主人的名号,更没留意车厢上的徽章,冲至车夫面前,拖着他的腿就向下拉。
车夫才知道——这是一帮劫匪。可是帝都的日落大道上,哪里会有劫匪!
然而没等到他想明白这个问题,便被横拖下马,他手里的缰绳勒得马匹怪叫,而他的背脊和头先后重重着地。
“乔恩!”马车主人愤怒地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回应他。
一名歹徒骑上了马,而另一名则打破车窗跳进车厢里。
受惊马匹在通往帝国神学院围墙的阴暗小径上疾驰,在四周建筑物上撞了好几个来回。
“你们到底是谁!”车厢里传出尖叫——那位年轻贵族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劫持了。
“我给你们钱,我是卡洛斯家族的人,绑架我你们要掉脑袋的!”年轻人大声与歹徒说话。
接二连三的叫喊传来,却没人回应他的说话。
紧接着奥丁看见白色的窗帘上溅出一大滩血渍,连窗玻璃都打湿了。
马匹脖子上的血管被捅穿了,倒在地上,车厢也翻了半边,里面一具尸体滑了出来,绿眼睛睁得极大。
几个凶徒从马车上跳下,飞快地消失在阴暗小径中。
这时,一直阴沉沉的天空,终于下起了暴雨。雨水像小石子一样打落在奥丁的长袍上。他浑身湿透,显得有些狼狈。
“一个银鹰的人死了。黑色海面已经掀起细浪。贵族们的愤怒传达不至宫廷,摄政太后和小国王屹立不倒,但他们总要想办法表达自己的不满。暗杀是一种手段。”
“说不定这些人还想暗杀摄政太后和国王列庞呢,可惜他们不清楚圣域的本质,以为奥西里斯神真的眷顾这对母子。要不然,估计仲夏节的次日,金宫里就会多两具尊贵尸体。”
奥丁心想,披着湿漉漉的灰袍,向城市的另一头走去。
他已经放出了信鸽,那位亲王大人想必已经在等他了。
奥丁可不想因为这破天气让阿瑟-斯坦利的健康状况恶化——要知道,现在他的位置至关重要。
术士看出了亲王心理的弱点,尽管对方聪明过人,但在自身的弱点上总是盲目的。术士有信心让阿瑟听从他的计策。
奥丁特意饶了路,但经过君主广场的时候,依然听见了一阵喧嚣声。
他行入建筑缝隙间,发现喧闹是由一队马队组成的。
这是西塞城的骑兵队,身穿黑色软甲,胸前佩戴雄狮徽章,领头的则是贝利-西耶里和他的侄子洛林。
而一些持着长枪和剑的宫廷侍卫则围在骑兵队四侧。
“总参大人,太后命令您不能离开帝都。”侍卫队长在马蹄前单膝下跪,然而他四周的金甲士兵们却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滚开,我要回西塞!这破金宫不是人待的地方,让你们的太后好好学会尊重和敬畏!”贝利的马蹄几乎踢到了侍卫队长的头。
“雄狮军团可以离开,但大人,您不可以。”侍卫队长并不畏惧。
“我是西塞城的人,我想去回去就回去,关银鹰****什么事!”贝利出言不逊,黑甲骑兵应和着哄笑,他的侄子洛林更是冷笑了几声。
“如今帝国形势紧急,南方战事暂未商定,您作为军事总参不能擅离职守。”侍卫队长分毫不让。
“谁乐意出征谁出征去吧,一个没了领主和守卫军的小城邦都赢不了,还掌什么政!”贝利-西耶里大声骂道,整个君主广场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见下跪者没有让路之意,贝利扬起马鞭,用力挥动,马儿吃痛,将侍卫队长踢翻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踏了过去。
这一脚几乎把宫廷侍卫的内脏踩碎,他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而四周的金甲士兵却追不上马队的脚步。
跟随着军事总参的马匹,雄狮军团飞快地从国王大道奔离,期间撞倒了不少阻拦的人。
奥丁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直至马队消失不见。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继续向贫民窟赶去。只有那儿,才有脱离深谷城眼线的地方。
他在一间杂货店——事实上卖麻绳、铁锤及一些手工业器具的破败小屋里,见到了阿瑟-斯坦利。
亲王衣着与平民一模一样,干瘦骨架让粗布衣看起来空空荡荡,却依然不失天生的高贵气质。
阿瑟尽量压低咳嗽声,潮湿、充满灰尘的空气让他呼吸不畅。不过幸而他等待的人终于到来。
“迪格斯先生,地方狭隘,请勿介怀。这位铺主跟随我从天鹅堡来到帝都,是位忠诚可靠的伙伴,先生尽管放心,没有人能查到这儿来。”
“阿瑟,你依旧如此缜密。”不便于称呼称谓,也不能说姓氏,奥丁只能直呼亲王的名字。
“您在信中说,尽量避开深谷城的耳目。但此前,您让我与深谷城、冰魂城合作。请问因何事需紧急见面呢?”阿瑟试探着问道。
“朋友,你猜对了大半,可以直言不讳。”奥丁依旧欣赏这位亲王的聪明敏锐。
“约我相见,大约既不是为了再次展现您神奇的法术学,也跟深谷城没什么关系。您大概要教我自保之道。”阿瑟皱了皱眉。
“迪格斯先生,在您的策划之下,日落帝国的确浮在惊涛骇浪之上。而我因为血缘关系,大约也逃不出你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