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霄驾着他心爱的战马一路狂奔,直追至朱雀门。
守在门口的赵乾正心急如焚的张望,陛下傍晚时离宫,到现在未归。此时夜色已深,且雨下的这样急!
当急促的马蹄声传至耳中,他想都没想便闯入雨幕相迎,孰料来人竟是武陵郡王,怪哉,陛下明明去了燕国公主府……
“赵大统领,陛下可曾归?”
“不曾!”赵乾大骇。
楚凌霄连忙驾马转身,“既如此,陛下定然去了国师府,本王且去问一问。”
赵乾闻言,当即松口气。
武陵郡王这般笃定,国师府又在距离朱雀门不远处……眼见楚凌霄要走,赵乾想起一事,便将他拦住,从怀中掏出一道急奏。
“郡王,这是扬州的加急奏疏,方才吏部江大人送来的,得知陛下不在宫中,江大人便将奏疏转交于臣,并再三嘱咐,定要快快送入陛下手中……”
楚凌霄接过急奏,揣入怀中,道一句“赵大统领请放心”,便扬长而去。
赵乾站在雨幕中久久未动,也不知那奏疏中说了什么,竟把江有汜吓成那副样子,几乎站都站不稳。
后来,江有汜得知陛下不在宫中,恨不得插翅去寻。
可最后也没去寻,尽管他已经将陛下行踪告诉对方。
不仅没去寻,江有汜反而把扬州的急奏转给他。所以,赵乾到现在也没弄清楚,江有汜到底是怕还是不怕,那奏疏里的事,到底急还是不急。
大约半刻功夫,楚凌霄策马奔至国师府门前,前来开门的竟是云鹤、雀灵两位大童子,楚凌霄吃了好一惊。
只听雀灵脆脆道:“国师果真料事如神,知道郡王会追来,便命我等在此等候。”
云鹤接道:“还请郡王与公主放心,陛下正在国师府避雨,待雨停了,国师自会护送陛下回宫。”
楚凌霄重重松口气,掏出怀中奏疏,将要递过去的刹那,突然鬼使神差的收了回来。
“扬州加急,需立刻呈报陛下。”他绷直了身子,将那奏疏紧紧握在手中。
云鹤、雀灵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武陵郡王要亲自与陛下送急奏,而不是令他二人转交。
略略一顿,两个童子将府门大开,恭敬相迎。
国师府正堂内,姬羌穿着宽大的道袍,正坐于案前喝姜茶。虽然天气已没有一丝冷意,到底淋了雨,姜鉴唯恐她受凉,亲自煮了一壶姜茶与她驱赶凉意。
那道袍是御绣房今年新制的,姜鉴一次都没穿过。于姬羌来说,这道袍除了宽大的不成样子,别的都挺好,舒适又柔软,用的与龙袍一样的料子。
听闻楚凌霄求见,姬羌吃了一惊。
她与姜鉴一样,料到公主府的人或许会追出府门一路沿着她回宫的路追寻,确定国君安全抵达皇宫才会作罢。
姬羌没想到兄长会亲自追来。
姬羌穿道袍的样子也令楚凌霄吃了一惊,旋即反应过来又觉得没什么不妥。陛下淋了雨,国师府除了国师便是道童,自然只有道袍可以换用。
楚凌霄浑身上下亦湿哒哒的,好不狼狈,姬羌见状不由分说责道:“兄长竟是骑马追来的!您忘记自己身上有伤了吗?”
经她提醒,楚凌霄这才察觉后背隐隐作痛,不过,他并未放心上,拱手将急奏呈上,道:“陛下,国师,扬州急奏!”
同样一身道袍的尚六珈立刻接过急奏,奉给姬羌。
姬羌并未看那奏疏。
“陛下还是快快看看扬州出了什么事,江大人将这份奏疏转交给赵大统领时,非常着急。”
楚凌霄也很着急,迫切想知晓奏疏说了什么,若非如此,他也不会亲自送过来。
扬州牧的奏疏很短,通篇都在告诉姬羌一件事,扬州下暴雨了,接连三日。
“既无大事,臣也放心了。陛下若无吩咐,臣告退!”楚凌霄说完,又恭敬的向姜鉴行了个别礼。
姬羌无论如何也不允他再次冲进雨幕,姜鉴早唤来童子,吩咐领他下去更衣,且与他备了疗伤的膏药。
国君与国师双双要求,楚凌霄只好领命。
一刻之后,他去而复返,刚走到门口,恰好看见国君与国师凑在一起低低私语,似乎在秘密商议什么,楚凌霄突然驻足,犹豫着要不要回避,姜鉴淡淡扫来一眼,示意他进门。
“可有打湿伤口?”姬羌面含忧色,伤口好不容易愈合,若是这个时候被水浸湿引发炎症,那就麻烦了。
楚凌霄连说无碍,姬羌又责道:“兄长已不是小孩子,以后行事断不可如此莽撞,出了事,且不说朕,头一个姨母就要担惊受怕。”
“陛下教诲,臣谨记在心。”
楚凌霄真就像个孩子低了头,从脖颈到脸颊,涌现一抹压制不住的红晕。
他心知自己有脸红的毛病,轻易不能控制,便再次提出告辞。
姜鉴当即派出国师府的马车送他回公主府。
人刚走,姜鉴脸上笑容已经晕开一片。姬羌不解,问他笑什么,姜鉴直言,“笑陛下。”
姬羌:“……”
“陛下教训他人的时候倒是义正辞严。”
姬羌微微垂眸,语气不由软了下去。
“朕也是事出有因。”
“郡王难道不是?”姜鉴言语中多了几分犀利,“有什么样的国君,便有什么样的臣子。”
姬羌闻言不再狡辩,忽而坐直了身子,拱手道:“国师教训的是,朕今后遇事,定会三思而后行。”
姜鉴又给她续了一杯姜茶。
“无论江南这场大雨究竟如何,陛下该做的努力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交由天命定夺。黄天终不负苦心人。”
原来国师什么都知道,和从前一样,一眼便能将她看穿。姬羌忽然就想,若是前世他向她辞行那天,她拿出死皮赖脸的架势,不惜任何手段将他留下,结果又会如何?
“陛下在想什么?”
“朕在想,那时候的国师做了什么样的神仙。”
“这个,臣不记得了。”姜鉴端的一本正经,姬羌噗嗤笑出了声。
“若是今生再有机缘,臣一定告知陛下。”
原本乐不可支的人,笑意戛然而止,捧着姜茶默默呷了几口。
“您当时为何没有将臣留下呢?”半晌,他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