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温暖的和风中不知不觉夹杂一丝热度。
从雍王府查抄的大笔钱财逐一入库,这一次,入的是国库。
汤崇俭得到这个消息,瞬间挺直脊背,昂首阔步的走出户部大门。
前往养元殿的路上,汤崇俭脑中一直冒出同一个疑问,陛下究竟是怎么想通的呢?
怎么就突然施舍他这个被人诸多鄙视的户部呢?
他双目含喜,走的那叫一个春风快意。
临近养元殿,汤崇俭稍稍收敛喜悦之绪,进去后发现,夏琼琚也在。
北疆那边又有了动静么?
果然,只听夏琼琚禀道:“按照计划,大军可于三日后凯旋。”
原来是玄甲大军要凯旋而归了!汤崇俭听了心中大喜。
姬羌面上亦喜色可见,再三嘱咐夏琼琚,一定要做好大军凯旋之后的安排。另,她已经决定亲自出城相迎。
这就需要户部的支持了。
汤崇俭眉眼直跳,那笔钱还没入库呢就让他花钱?陛下该不是真想把户部掏空,完了把他架起来在“火”上烤吧?
当着夏琼琚的面儿,姬羌把此次从雍王府抄家抄出的一应财物清单交到汤崇俭手中,上面的财物种类与数目不仅令他眉眼狂跳不止,心跳也加剧到呼吸不畅的地步。
钱太多,他得缓一缓。
“陛下真打算将这笔钱入国库?”
汤崇俭不敢置信,再三确认。
姬羌看在这位老尚书最近一段被“折磨”的不轻的份儿上,饶恕他的耳目昏花,非常耐心的再次给予肯定答复。
随后,他满口答应姬羌,此次迎接将士们凯旋的仪式,他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汤崇俭走后,姬羌继续与夏琼琚探讨兵事。自玄甲五军合为三军后,原来的东南西北四大营只用了三个,南大营被空置下来,姬羌决定将南大营改为马苑,隶属太仆寺。
夏琼琚思量一番,觉得此事可行。
武陵郡王与北戎右庭王乌格冒儿那一战,缴获大量战利品,其中战马一项,便有两千。夏琼琚初闻这个数目,喜的当夜无眠,两千匹彪悍的良驹,于骑兵稀缺的大梁来说,是多么的千载难逢。
有了这两千匹良驹做种马,不出五年,大梁将有一支万人骑兵,届时,空有名头的骑兵营,将真真正正的存在。
说完南大营的规划,君臣接着说另外三大营,如今每个营所人数满满,若要扩军,需得重建军营,然而新军营的选址地点,夏琼琚还没确定。
这样的大事,他自然要先听一听国君的想法。
姬羌近来也在想这个问题。
“朕以为,新营需得往北挪一挪。”
夏琼琚不太理解,姬羌所说的“北”究竟有多“北”。
姬羌指着堪舆一处道:“颍川郡如何?”
夏琼琚仔细盯着颍川郡,该郡属于豫州,东临昊京,北邻冀州,西北处与雍州相接。
结合如今的局势,在颍川郡建新军营,位置极佳。
首先,它离昊京只有两百多里,是个不近不远的距离,最为关键是,它与冀州、雍州相接,一旦两州北境发生战事,大军可第一时间北上支援。如此,京畿重军也有喘息的空间。
夏琼琚再一次对姬羌的眼光深感惊奇,这次终于忍不住问道:“臣斗胆问询,当初夏王与陛下授业,是否授了诸多兵事兵法?”
“倒也不曾,只是寻常子弟都会读的兵书。不过,父王并未太过注重理论,每每与朕传授兵法,更注重实战。”姬羌实话实说,“上林那四年,朕每日除了骑射,更喜欢与宫人们排兵布阵,久而久之,倒积累不少心得。”
姬羌轻描淡写,夏琼琚却听的心潮澎湃。陛下不仅聪慧勤恳,更为关键是忍术极佳,忍常人不能忍。想她十岁便开始忍受枯燥乏味的日子,长达四年,夏琼琚自问如他这般年纪,也不一定能做得到。
“叔父可还有别的疑问?”
夏琼琚被那声突来的“叔父”惊的心魂俱颤,连连摇头,当即继续投入到正事之中。
新军营选址地点便这样定下来。
……
次日起,昊京城上下张灯结彩,装饰的比上元佳节还要隆重、热闹。
大军即将凯旋的消息一出,沈万九立刻盯紧了朝中动向,得知大军凯旋当天,陛下要亲自出城迎接,沈万九专程跑到六部衙门外等汤崇俭。
他是陛下亲封的“忠义之士”,这般需要花钱的隆重时刻,岂能少了他沈万九。然而,令沈万九意外的是,面对白花花的雪花银,户部汤大人瞅都没瞅一眼。
人生头一次,沈万九送银子送出心塞塞之感。
冷静下来,只觉后背阵阵发凉。定然是陛下对他起了厌恶的心思,上回陛下亲自向他筹银,他唯恐陛下将他家底儿掏光,惶恐之下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哭穷。
当尚总管将那一百万两归还时,他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陛下万难之时,他竟然向陛下哭穷!
当时脑子定然进了水!
所以,当沈万九听说三军即将凯旋,京城上下要张灯结彩欢迎归来的英雄,他突然嗅到一丝“赎罪”的气息。
问题是,他的银子,送不出去。
正当沈万九站在六部衙门附近抓耳挠腮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忽然从他身后传来,“哟!这不是沈老板么?”
沈万九扭头一看,竟是御使大夫殷其雷之女,殷不离。
这位大小姐非同一般,并非因为其父乃响彻朝野的御使大夫,沈万九可是亲眼见过,上回救助灾民,这位大小姐如何筹集救灾物资,又如何翻着花样儿的掌控人心。
另外,这位殷大小姐同其父一样,有一个喜好——观街景。
常常站在大街上观察人来人往,见到有意思的人和事还会在小本本上做个记录,沈万九可是亲眼见过好几回。
“见过殷大小姐!”沈万九客客气气的同对方行拱手礼。
“沈老板客气,不知您来此做甚?”
说话间,殷不离拿眼睛朝沈家马车上瞟了一眼,上面放着两口大箱子,非常醒目。
“这个……有事,沈某有点事。”沈万九神情尴尬,低头垂眸,意图搪塞过去。
殷不离却不肯放过,毫不犹豫地点出他的尴尬。
“送银子没送出去?”
沈万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