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无特别之事,除了姬婳上了一道不痛不痒的告罪书。昌平侯府一家子都快走到流放之地了,她才上书请罪,念叨自己识人不明,差点引狼入室云云,这反射弧,不是一般的短。
与告罪书一起呈上的还有左掖军新的领军层人选,姬羌打眼一瞧全是姬婳的人,有一个名字她还非常熟悉,便是左掖军副统领赵坤,武安侯次子,赵乾的二弟。
如此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其用心,不言而喻。
告罪书一出,武将们纷纷炸锅。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郑南木直言,魏国公主又没有未卜先知之术,岂会提前知晓韩岐的真面目?只能说韩岐欺上瞒下,连累公主颇多。总之,在郑南木口中,姬婳简直成了傻子一般的存在。
这般调调一出,武将们纷纷附和,热闹非凡。反观文官队伍,今日一反常态的安宁,就连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掰扯两句的殷其雷,也乖巧异常。
国师不在,据说又闭了关。
众臣也早已习以为常。
早朝就这样匆匆结束,姬婳用一张左掖军的任用名单回击姬羌对秦桑落的破格提拔。
姬羌阴沉着脸散朝,走了一会儿像突然发现赵乾的羽林小队似的,停了御撵。
“赵统领是无事可做了吗?”
“陛下,臣……”
赵乾一时噎住,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陛下在为早朝之上,魏国公主未经国师、未经兵部商议便擅自安排左掖军领军人选而怒,且怒火明显波及到他。那张任用名单中不仅有他二弟,且官至副统领的位子,陛下定然怀疑这其中有他的手笔。
何其冤枉!
他是出身玄甲营,曾在魏国公主麾下许多年,最终也是靠着魏国公主在先帝面前力荐,得以掌握禁军。这么多年只有魏国公主主宰他命运的道理,他哪里有资格干预公主的决策?
“赵统领还有什么事?”
“回陛下,臣是想问您,养元殿日常守卫是否如常,晚间是否需要加派人手?”
“大统领问朕呢?”
赵乾:“……”
陛下这等阴阳怪气的样子真吓人。
“朕没记错的话,今早去保和殿的路上,赵统领可是将羽林卫职责说的头头是道,怎么上了个早朝就忘了?”
“臣没忘,万死不敢忘!”
这时,御撵起了步,赵乾又跪了好一会儿起身跟上。
隔日又落一场大雪,旧雪未融,又添新雪。姬羌想起还在南行路上的秦桑落、兄长等人,不免忧心忡忡。
心情也更加烦躁,尚六珈等人小心翼翼的伺候,养元殿从早到晚,死寂一片。
次日天放晴,姬羌早起上朝时,各处的宫人又在扫雪,如此效率低下让她“忍不住”发脾气,“两场小雪而已,到现在也清理不干净,朕要尔等何用?”
紧接着,茶水也泼了,杯子也碎了。
养元殿的人跪成一片,姬羌未动,他们也不敢动。龙颜大怒之后的静谧,令殿外老老实实值守的赵乾十分揪心。
咋又没动静了呢?
陛下究竟为何事发火?
良久,殿内又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清扫碎瓷片的声音,赵乾暗暗捏把汗,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近来陛下脾气大了不少,再不是从前那副大气老成的模样。
就是不知武陵郡王他们当值时,陛下是否也是这般喜怒无常?
细细想起来,他已经月余未得靠近养元殿,不知陛下有没有添别的规矩,一想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心又揪起。
思绪纷纷间,姬羌宣他入殿,赵乾连忙收起所有心思,老老实实跟着尚六珈进去。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陛下说今早他无需上朝,只领着羽林卫把阖宫上下的积雪清理了就好,另外,那些树上、屋顶上的积雪也不能放过。
赵乾从养元殿出来脑子依旧木木的,他们羽林卫已经混到清理积雪的地步了吗?
是,内宫革新,宫人们被放出去几批,人手不足,他们羽林卫帮忙清理也无可厚非,但是,屋顶和树上的积雪为何也要清除?
是谁要在屋顶、树梢走路吗?
一会儿后,尚六珈拥着姬羌出门儿,行至赵乾身旁笑眯眯的对他解释,“赵统领莫误会,陛下是怕积雪太多,万一压垮房顶、枝丫就不好了,故而有此令,还望赵统领多多费心。”
赵乾:“……”
为何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这般预感非常真实,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和他的羽林卫不是清理积雪,就是打扫落叶,另外,修葺过鹅卵石小路,修过花圃,裁剪过小树……
更加可悲的是,他们清扫积雪的屋顶时,因未来得及清扫寿康宁等宫,他被圣君、圣侍们联名告到陛下那里,说他眼中无人,轻视他们。
赵乾:“……”
天地良心!
众所周知,饭要一口一口吃,屋顶要一块一块的扫,寿康宁三宫位置那般偏远,他要是先过去清扫,指不定又被人说别有居心呢。
而今他算是彻底明白,陛下就是变着法子找茬呢。
最终赵乾被罚俸三个月,心情异常郁闷。
“赵统领,有人找你。”
“谁?”
忽听宫人来报,赵乾惊的跳起,今夜他不值班,想在茶水间喝口热水再回家,谁知干裂的嘴唇还没碰到杯子呢……陛下又有什么事儿!
传话的宫人说,他二弟赵坤正在玄武门外等他,赵乾惊的眼珠子快要掉地上了,赵坤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八羔子,有什么话不能回家再说,非要来这里作死,不知道他现在度日如年吗?
赵乾一路狂奔,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影响降到最低,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当然,他也知道这或许不太可能。
心成一团乱麻的赵乾一口气奔到武门外,并未有赵坤的影子,正在纳闷儿,忽而看见一个人从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上走下来的,竟是衡阳郡主,姬虞。
赵乾顿时眼冒金星,最后一抹理智告诉他,这还不如见赵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