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的义子,韩岐。”尚六珈解释道:“虽说这韩岐只是义子,论能力,论武功可要比宣平侯的几个亲儿子强太多。更何况他年纪轻轻便得了魏国公主的赏识,到军中只三年便得了左掖军统领的位子,如今的宣平侯全指着这个义子给他长脸呢。”
韩岐是谁,姬羌可太知道了。
前世姬虞上位后以生杀权立威,这个韩岐可没少随她鞍前马后。
北戎军破城之前,这位韩将军第一个站出来主张投降,被她兄长一刀斩下马,尸体于城墙悬挂一月,直至城破。
这辈子俩人又组合在一起实实应了那句话,王八看绿豆,一瞧就对眼。
“那韩岐年岁几何?”
“呃,只比宋小公爷小两岁,不是臣多嘴,这位韩将军长的黑,相貌也没宋小公爷好看,至于出身,与宋小公爷更没法比了,也不知道公主府的大小姐看上他哪一点儿。”
哪一点儿?姬羌冷笑,上辈子爬上龙椅的人,岂会这么容易放弃?
……
次日早朝,大概人逢喜事精神爽,姬婳破天荒的主动上书请求翻修校武场,并把老旧残缺的兵器焕然一新,所用银两全部从她“牙缝”里抠。
这举动简直不要太震撼,尤其是殷其雷,整个早朝全程看鬼似的瞅着她,唯恐她声东击西,搞出别的花招儿。
早朝结束,姬羌准备离朝,刚走下金梯便被姬婳拦住,“陛下请留步。”
她压低声音,表情颇为神秘,“鱼儿的亲事已经定下,明日便要过礼,臣想着,倒不如趁此机会办一场家宴,把燕国公主、武陵郡王他们都请去,好好热闹一番,不知陛下肯否赏脸……”
姬羌一动未动,殷其雷八卦的耳朵快要贴过来了,惹的姬婳当场翻脸,“殷大人,早朝已经结束,您可以走了!”
殷其雷回头一瞧,大殿已经空荡荡,不由讪笑,“对不住,对不住……臣忘乎所以,忘乎所以。”
本以为他该识趣离开,哪知他又上前一步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公主此番了却一桩心事,当真可喜可贺呀。”
“多谢殷大人一番美意!我鱼儿觅得如意郎君,本宫确实松了一口气。”姬婳皮笑肉不笑,“说起儿女姻缘,本宫隐约记得殷大人的长女也老大不小了吧?可有选定人家?”
殷其雷这回搬石砸脚,只能硬着头皮囫囵接过,姬羌不忍看他那副心塞塞的样子,出场解围,“姨母提议甚好。如此,朕便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在紫宸宫办一场家宴。届时,将小姨母与兄长,以及夏家的长辈们都请来,一为表姐庆贺,二为亲人团聚。不知姨母意下如何?”
姬婳起初笑容僵硬,后来不知想到什么豁然开朗,“臣代姬虞,多谢陛下厚爱!”
姬羌含笑离去,步伐轻快。
直至她踏出大殿,姬婳与殷其雷才收了礼。
“殷大人还不走?八卦还没瞧够?”
姬婳又恢复成那副倨傲的姿态,殷其雷同样去掉遮掩,意犹未尽道:“这才到哪儿……可惜臣不够资格,不能在陛下举办家宴那天去紫宸宫坐坐……”
他话说一半留一半,且把“紫宸宫”三个字咬的很重,电光火石间,姬婳恨不得当场给他两拳。
……
姬羌之所以脚步匆匆,皆因惦记着宋甘棠。
算算时辰,零露早该把他领进养元殿了。
果然,她的御撵匆匆抵达时,宋甘棠已等候许久。
若说从前他还想不通陛下为何一直不肯回紫宸宫长居,这会子宋甘棠算是一清二楚了。
养元殿从前是御书房,如今仍是,陛下的起居之所皆在内室,内室之外毫无起居痕迹,由此也可看出,陛下究竟节省到何种地步。
“宋卿免礼,赐座,传膳。”
“陛下,臣……”宋甘棠没料到姬羌会赐膳,一时无措,但见姬羌眼神认真且平静,忙谢恩不止。
“宋卿不必客气,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前几日秦少卿也在朕这里用了早膳。”
“是的,陛下,秦少卿一离开宫就去了臣那里,将陛下赐膳的事分享给了臣。”
分享?观宋甘棠那副勉强的样子,他大概真正想说的是,炫耀二字。
“秦少卿说,魏国公主府举办生辰宴,你一直都是座上宾,很是羡慕你呢。”
羡慕?应该是同情吧。
宋甘棠心中嘀咕了一句,面上却不露声色道:“魏国公主的帖子,臣不好不去,只是可惜,臣在宴席上扫了大小姐的兴,到现在还惶恐不安,怕公主怪罪呢。”
宋甘棠似乎话中有话。
姬羌认真打量他一眼,十分好奇,“怎么说?”
“大小姐弄了一筐奇巧之物,譬如轩辕锁、机关暗盒之类命臣在一炷香内全部解开,可臣太过紧张,一炷香过去,一个也没解开……大小姐丢了脸,以为臣戏弄于她,可臣敢对天发誓,臣真的是因为太过紧张才把事情搞砸的,可他们都不信。”
宋甘棠一席话,姬羌豁然开朗,前世的死对头,今生怎么就突然好的“如胶似漆”?
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言归正传,“想必宋卿略有耳闻,朕前两日做了一个关于我朝江河湖水流域的沙盘,如今那沙盘已经复刻至奉圣殿,卿若有兴趣,可在早膳之后观一观。”
“只是国师言,朕的沙盘还不够完整,在水利水事治理工程方面甚是薄弱,此处乃宋卿强项,朕把卿请来,便是为请教一二。”
“陛下言重了,臣不敢,不敢。”
宋甘棠嘴里说着不敢,却十分自信的献出一张地图,姬羌打开,往下瞧一眼,竟是围绕大江及其支流修建的用于防洪灌溉的水渠工程图,往上瞧一眼,竟还有连接大江、大河的漕运路线!
这般未卜先知,又是国师的手笔。
“此图成于两年前,先帝也曾观过,只是那时,先帝缠绵病榻,北地多事,南地水利一事便一再耽搁。”
姬羌点点头,以指为笔,沿着水渠、漕运路线来回走了好几遍,忍不住赞道:“朕的沙盘与此图相比,不值一提。”
宋甘棠受宠若惊。
“不知这水渠修下来,要多久?”
“预计,五年。”
姬羌听了,直摇头。
不是她不给时间,是老天爷不许!
从此时算起,到明年南地雨期来临,只有半年。
宋甘棠不解,“陛下,此渠横跨三州,沟通大江三大水系,工程量宏大……”
“朕晓得,卿不必多言。若是只修这几处……”姬羌用指圈了几个点,凭记忆,这几个都是前世决堤的点,“工程只侧重防洪,需要多久?”
宋甘棠怔愣片刻,便就着姬羌所指,认真计算起来。
须臾,他认真道:“若只侧重防洪,加固或分流,不足一年即可。”
“半年如何?”
“半年?敢问陛下,为何这样着急?”
在宋甘棠看来,大江水利存在的弊端不是一年两年了,如今能着手提及已是幸事,可依照陛下的意思,似乎想要一夜建成,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