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然伪造官职,指使假官宰杀耕牛,郑南木这是疯了么?
众人像看疯子似的盯着疯狂辩解的郑南木,正题已被引出,殷其雷再无一句废话,直接请大理寺卿魏无疆把孙板儿的呈堂证供以及周边邻居证词呈上。
魏无疆出列,姬婳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殷其雷这个奸人,竟然直接越过京兆尹,捅到大理寺那边,明显心怀不轨!
拿到证词的姬羌细细读了三遍,颇为感叹,“原来,郑夫人爱吃牛肉啊。”
紧接着与众臣解释,“瞧,郑府奴仆的证词中言,孙板儿每个月命人往郑府送六七次上品卤牛肉。”
众臣一听,立刻炸锅,议论不止。大抵都在谴责郑府目无法度,大梁律法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宰杀耕牛以作食用,郑夫人却为了口腹之欲公然挑战律法,更可恶的是郑指挥使为了满足自家夫人的口腹之欲,竟然荒唐的造了一个九品官!
何其胆大妄为!
莫说他一个三品指挥使,就连天下之主,朝堂之上的陛下想要成立一个麒麟卫都不得随意,他郑南木算什么东西!
说着,说着,不知谁拔高了声音嘲讽郑南木比国君还威风,说造官就造官,他声音倒也不大,只不过说这话时,大伙儿的议论声正缝间歇,十个便有九个听了去,于是,话锋一转,说到了麒麟卫。
“陛下只不过想建一支小小亲卫军,以方便日常调度都不行,他郑南木凭什么?
“还记得那天,就他郑南木反对的最厉害。”
“是啊是啊,一个三品指挥使,不许陛下干的事儿,自己倒干的顺手,如此公然凌驾皇权之上,何等猖獗!”
“有句话说的好,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今儿反过来了,只准百姓点灯,不许州官放火。”
“咳咳,邓大人,你这改的也不合适啊。”
“哎呀,就那个意思,懂不?”
“明白,明白。”
“……”
此刻的大殿比姬婳、殷其雷吵架的时候还要热闹,光是这些议论声便让姬婳头大。
要说郑南木那狗东西犯的错也不大,伪造官职一罪只停留在孙板儿的供词里,并未在京兆尹那里载文造册,算不得正式。至于那几个邻人的证词,更是可有可无。
可坏就坏在时机不对,事情不前不后,不偏不倚的出现在陛下提出建立麒麟亲卫之后……
思及此,姬婳心中又猛地咯噔一下,她似乎,似乎联想到更为可怕的事!
麒麟卫,汤锅头儿……如此毫不相干的两个词,它们中间会有联系吗?
姬婳不由陷入深深怀疑中。
……
人证物证俱全,郑南木仍旧百般狡辩,死不承认。
姬羌不急不躁,也不言语,甚至将那些证词从高台抛下时,动作也是轻柔的,算是抖了一个十分温柔的龙威。
众臣一时不知何意,议论纷纷的大殿突然安静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万分期待之中,姬羌迟疑半晌才孩子气的来了一句,“敢问郑卿,牛肉是何滋味儿啊?”
众臣:“……”
“不,不知道……陛下,臣未曾食过牛肉,何谈其中滋味?”郑南木反应迅速,事后暗暗捏了一把汗。
姬羌没有气馁,但也没有放弃,“既如此,那就派个人去问问郑夫人,她定然可为朕解惑。”
“啊不,陛下,家内也从未食过牛肉……臣等压根不认识什么孙板儿,一概证词纯属污蔑,望陛下明察!”
“国师可知牛肉滋味儿?”姬羌像个好奇宝宝,一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样子,方才还抱有大期待的群臣终于明白过来,陛下压根不关心郑南木及其内眷罪状,一心全扑到“牛肉”上去了。
这简直……
众臣无语之时,姜鉴十分诚恳的告诉姬羌,他也未曾食过牛肉,故而不知其滋味儿。姬羌便把目光放开,问询群臣可知牛肉是何滋味儿。
群臣摇头,纷纷说不知,姬羌又问姬婳可知,已经忍到现在的魏国公主似乎忍无可忍,愤然道:“耕牛如此神圣珍贵,臣安敢食用?!倒是陛下,该知贪恋口腹之欲乃帝王大忌,您绝不能给天下黎民百姓起坏头儿。”
“魏国公主教训的是,朕不该将心思放到口腹之欲上。”姬羌态度恭顺的接受训诫,惹得姬婳好一阵儿恍惚。
就在这时,兵部尚书夏琼琚出列道:“魏国公主所言甚是,口腹事小,安危事大,当务之急,我等该讨论的是如何建立麒麟卫一事,譬如何时建,如何建,规模大小等等。”
姬婳又被将一军,心中大恼,她只说身为帝王不该贪恋口腹之欲,何曾提什么麒麟卫?
果然有人要借题发挥!
然而汤崇俭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抢道:“先说好,没钱。”
殷其雷,“钱钱钱,汤大人眼里除了钱就没别的。”
“哟呵,殷大人倒是两袖清风,感情麒麟卫要吃风喝烟的?”
“两位大人莫争吵。”夏琼琚适时出来作和事佬,“据臣所知,陛下要建的麒麟卫只数十人而已,用不了多少银子。”
多少?
数十人?
汤崇俭的表情明显松了下来,只听夏琼琚继续道:“何况,我兄夏王离去时给陛下留了个不小的私库,既然陛下要成立私卫,臣以为这笔钱当从陛下私库里出。”
提及先夫王夏王,群臣肃穆。
且看向夏琼琚的眼神都有了变化。众人印象中,这位出自夏家的兵部尚书向来沉默寡言,处事低调沉稳,似这等在大殿之上公然提及兄长的情形,从未有过。
另外,夏琼琚似乎话中有话,众人小心揣摩出,貌似这位尚书大人的意思,夏王给陛下留有私库之事并未隐瞒夏家……也对,夏王虽然与夏琼琚只是堂兄弟关系,可自幼感情极好,再者,如今的夏家也是人丁稀薄,嫡脉更是没几个人,夏王在世亲近堂兄,理所当然。
众人皆小心盘算,汤崇俭也没闲着,他甚至小心翼翼走到夏琼琚身旁,悄声问道:“不知夏王,给陛下留了个多大的私库?”
声虽小,却被不少人听到,殷其雷简直被气笑了,出口便讽刺,“汤大人且收回自己的长鼻子,无论多少,那都是陛下的私库,汤大人不是向来公私分明的么?”
汤崇俭不悦,“我只是好奇问问,殷大人急什么?”
眼见俩人又掐起来,姬羌摇摇头起身,快步走至二人身边,故意顿了顿,待二人发现时,又摇着头快步离开……不过,到底没忘向国师行礼,虽然行礼时,人已行至大殿门口。
众臣眼中,这是陛下第二次任性的散朝。
可是,一想到这一大早发生的事儿,他们似乎也能理解陛下此举。
唯有姬婳,从头到尾儿被“耍”了个团团转,她越是想掌控的事儿,偏偏与她的意志背道相驰,就譬如这麒麟卫,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谁同意了?
她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