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筇州郊外。
十几个官兵跟随在一辆向京城行驶的马车周围,他们提着大刀,但并没有四处张望,似乎并不是在警惕四周的危险,而是在防备马车里的人。
马车里,卫琳雪被五花大绑着,嘴里还被塞着一块布,她知道现在外面一定有人跟着,所以并没有发出声音,两只手动作很小的互相磨着手腕上的绳子。
两个时辰前,她刚出筇州城,见到马厩本想买匹马离开,却不料半路遇到了几个自称是与邕王二公子萧璟相熟的富家子弟,说是没替萧璟找到宁三小姐,就顺便帮太守大人将她带回去。
这几人的随身家仆自然不是卫琳雪的对手,但还没等卫琳雪成功脱身,城里的官兵得了消息追了出来,并趁乱用迷药迷倒了卫琳雪,这才将她绑了起来准备送去京城。
筇州太守府内。
管家得了信匆匆忙忙的找到了太守。
“老爷,吴家和卫家都来消息了。”
太守坐在椅子上,淡品茶水,看起来很是轻松,“吴家是怎么回的?吴大人可恼怒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为难的说道:“吴大人说,说……”
“吴大人说什么了?”太守见他说话吞吞吐吐,不满的将茶碗重重放下。
管家硬着头皮说道:“吴大人说只要卫小姐回京就好,其他的就不追究了。卫家也是如此,还特意感谢了老爷您。老爷,想必卫吴两家的谢礼已经在路上了。”
太守听后尤为震惊,他原本以为吴家会因卫琳雪逃婚一事,与卫家水火不容,结果竟只是既往不咎?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们的人现在将卫琳雪送到哪儿了?”他握紧拳头强忍心中怒意。
管家道:“回老爷的话,应该快到梅州了吧。”
太守本想发话让官兵们找机会放了卫琳雪,如此吴家便会追究卫家的责任,但又想到自己派去那么多官兵,都看不住一个女子,实在有失脸面。
管家见他犹豫不决,谨慎小心的问道:“老爷,我们不如将此事禀报给王爷,让王爷处置?”
“不可。”太守立马否决了他的这一想法,“卫家和吴家在朝中一直是中立的态度,王爷眼下应是被一堆烦心事困扰着,我们还是不要再为王爷增添烦恼了。传我命令,尽快送卫琳雪回京,不得有误。”
与此同时,涑州城中。
夜深人静,回城的百姓们都已歇息下了,唯有客栈里还亮着几盏微弱的烛火。
客栈前后,分别有二十个侍卫守着,客栈里的侍卫也没有休息,保持警惕生怕夜里会有百姓或刺客闯入。
唐湘顾和平儿已经睡下了,而萧珉房中还亮着几盏烛火。
萧珉坐在窗边,眼神思疑的看着面前的逸飞。
“宁汐玥竟这么快就到了邕川?这一路上竟都无人发现她?”
逸飞道:“回王爷的话,属下无能,没能及时发现宁小姐的行踪,还请王爷恕罪。”
萧珉眼眸深邃的看着他,淡淡道:“罢了,还有那个陆文是怎么回事?他怎会与宁小姐在一起?”
逸飞神情稍稍放松了些,“此事属下已调查清楚了,据云州太守所言,宁小姐误入黑店,刚巧遇到陆公子,但二人为何一同去了邕川……属下记得从前陆公子也为宁小姐办过事,想来应是宁小姐担心路上会再发生意外,所以命陆公子跟随左右。”
萧珉没有怀疑,略一颔首,“派人暗中去接宁小姐回来。”
逸飞犹豫了一下,并未立即领命,“王爷,属下以为,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这次宁小姐偷跑出去,宁国公仅派了一些家仆前去寻找,您与唐二小姐还未成婚,其中有诸多不定数,待婚事如期举行,一切尘埃落定,想必宁国公便会放心与我们陈王府合作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本王便要回京了,宁小姐不愿做本王的侧妃,不惜在涑州偷跑出去,若是再等半个月,萧璟定沉不住气,将她送回来,万一要是再跑了,打草惊蛇,可就不好再抓回来了。”
萧珉说着,起身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涑州城,想起今日之事,眉心紧锁。
“涑州的官兵都在何处?”
逸飞道:“回王爷的话,涑州的官兵都在附近的村子里,看守染上瘟疫还未痊愈的百姓。”
黑夜下,萧珉的眸子暗了暗,“多派些侍卫在汪大夫身边,这些百姓全听命于涑州郡丞,必要的时候,你得亲自保护她。”
逸飞领命后便退了下去。
第二日,清晨,邕川邕王府。
宁汐瑶带着几个丫鬟,敲响了宁汐玥的房门。
她今日着一身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发髻上斜插着几支金步摇,举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大气。
屋里,宁汐玥还躺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丝毫没有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小姐,小姐……”荷儿走到宁汐玥的榻边,轻轻地推了推她。
宁汐玥翻了个身,抱着褥子微微睁眼,懒懒的问道:“怎么了?”
荷儿轻声道:“大小姐来了。”
宁汐玥一听,瞬间清醒了,赶忙起身让荷儿为自己更衣。
不到半刻,她便收拾好打开了门。
“姐,怎么了?可是陈王知道我在这儿了?”宁汐玥紧张的看了看周围,心里有些不安,生怕萧珉的人找来将她带回去。
宁汐瑶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微微一笑,犹如春日的微风,沁人心脾。
“放心吧,你在这儿的消息,你姐夫没有告诉陈王。”
从小宁汐瑶便没有骗过宁汐玥,所以宁汐玥听她这样说没有任何怀疑,放下警惕松了口气。
她挽着宁汐瑶的胳膊,就如同当初在府里一样,笑着唠着家常。
“姐,姐夫他待你好吗?”
宁汐玥拉着她坐在院儿里的石凳上,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放进了嘴里。
宁汐瑶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姐夫待我很好。”
就在这时,一个侍女拿了一个坐垫走了过来,垫在了宁汐瑶的石凳上。
宁汐玥见此,不解的问道:“姐,你很冷吗?”
宁汐瑶为她斟茶水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从容淡定的说道:“没有啊,是你姐夫担心我着凉,特命这几个侍女悉心照顾我。”
宁汐玥没有多想,呷了一口茶水,单手托腮,有些羡慕的看向宁汐瑶。
“姐,姐夫待你可真好,我现在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她淡淡的叹了口气,心想若是祖父依旧坚定让她入陈王府,那她往后就再也不回宁川了,而且邕川也不能多待,过几天萧珉定会知晓她在这里,到那时,她便是真正的有家不能回了。
宁汐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凝眉想了想,看着她试探般问道:“玥儿,你有喜欢的人吗?你若是有喜欢的人,那大姐就为你们做主,在邕川完婚如何?这样你就不用做陈王的妾室了。”
她听从父母之命,嫁给萧璟,虽过的幸福,但并不开心。
她看着宁汐玥长大,自然知晓她和自己不同,要是宁汐玥真入了王府,萧珉不会爱她敬她,更不会事事都顺她的意,如今宁汐玥只是知晓此事便逃了出来,以后若和唐初姚同住一个屋檐下,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她不忍心看见自己的妹妹受委屈,要是能让宁汐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自己就算是得罪了陈王也不会后悔。
宁汐瑶这样想着,有些期待的看向宁汐玥。
宁汐玥迟疑了一下,认真的想了想,半晌后,蹦出两个字:“没有。”
宁汐瑶心里有些急了,“你再好好想想?我觉着昨晚送你来邕川的那位陆……”
“不行!”宁汐玥脸色一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姐,他就是个穷小子,无权无势,若是我真嫁给了他,别人会笑话我的!”
宁汐瑶没有改变主意,又问道:“你喜欢一个人,是喜欢他的权势,还是他的这个人?”
“自然是人啊。”宁汐玥有些纠结的坐了下来,“可是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吧?而且陆文,他,他连家都没有。”
宁汐瑶笑着看着她,轻声道:“我问的是你喜欢的人,可没有说是陆公子呀。”
宁汐玥见她如此,立即摆了摆手,“不是不是,在我心里,陆文和荷儿是一样的,我才不会嫁给他呢!况且他从前还是陈王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宁汐瑶见她真无此意,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你就安心在此处住下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姐姐会照顾你的。”
宁汐玥乖巧的点了点头,靠在她的肩上,“姐,祖父应该还不知道我在邕川吧?”
“放心吧,祖父不知道。”宁汐瑶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就算祖父知道了,也不会把你送回涑州的,陈王和唐二小姐的婚期将近,定也抽不出空来寻你。”
宁汐玥听后放下心来,不再去想其他。
京城,将军府。
唐初瑶带着几个下人在门外左顾右盼的,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霜儿拿了把伞从府里走了出来,“小姐,您还是回门口等黎小姐吧,这正午的日头太大了。”
唐初姚皱了皱眉,“不可,我若是不在外面等她,怎么彰显出本小姐重视她?”
她丝毫不顾忌外面百姓的目光,站在街上等着黎绾儿。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街角拐了过来。
霜儿一眼就认出赶车的是黎家家仆,对唐初姚说道:“小姐,黎小姐来了。”
唐初姚听后悬了好几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将军府外,马车里绿竹掀开帘子,扶着黎绾儿下来。
唐初姚走上前,一脸欣喜的抱住了她,嘴里还喊着绾儿姐姐,甚是亲昵。
赶了好几天路的黎绾儿眼下有些累了,勉强浅浅一笑,推开了她,关心的问道:“你在京城可还好?我听闻那戴嬷嬷十分严厉,身上可有伤?”
唐初姚摇摇头,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像极了七八岁爱玩闹的小孩。
“绾儿姐姐,你一路上累了吧?我在府里准备了些饭菜,为你接风洗尘。”唐初姚说着,拉着她走进了府里。
陶然居中,禾嘉郡主坐在妆台前,看着妆匣里琳琅满目的首饰,从中拿出一支秋蝶无笙琪霜簪,放进一旁的盒子里,而后将盒子递给身边的紫烟。
“将此物送去给黎小姐吧。”
“对了,将军呢?”
紫烟道:“回郡主的话,将军今早应邀去赵大人府上了,还没回来。”
禾嘉郡主点了点头,让她退下。
忘月居,偏房。
黎绾儿用了些饭菜后有了些困意,躺在榻上不久便沉沉的睡去了。
唐初姚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子,像是生怕吵醒她一般。
随后,她对守在门外的绿竹和寒兰嘱咐道:“绾儿姐姐醒了你们就得立马来向我禀报,听清楚了吗?”
绿竹点点头,和寒兰一齐轻声道:“奴婢听清楚了。”
待唐初姚进了自己的屋子,命霜儿关上门,一改方才的脸色,坐在桌边慢条斯理的用着茶水。
“本小姐方才没有露出破绽吧?”她向霜儿问道。
霜儿关好门,走到她的面前,“回小姐的话,您与黎小姐说话的时候和几年前一样,活泼可爱,没有任何破绽,黎小姐定不会有所察觉的。”
唐初姚放下茶碗,起身走到妆奁前,拿起木梳不紧不慢的梳着自己肩上的青丝,“黎绾儿现在还在寻唐湘顾吗?”
霜儿道:“自从大小姐出事后,黎小姐便被黎夫人关在了府里,从前虽救大小姐心切,但方才奴婢仔细观察过了,黎小姐见到您很是开心,经过大小姐的院子,眼神里也没有半点悲伤之情,想来是接受大小姐已去世的事实了。”
“只是……”
“只是什么?”唐初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蹙了蹙眉。
“只是您表现的太过热情,也没有因大小姐出事而伤心的样子,不过黎小姐好似也并没有在意。”
唐初姚放下木梳,扶了扶发髻,镇定自若的说道:“此事,本小姐之后会想好怎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