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说不动她,楚昀也就放弃了,从行囊中取了些干粮,递了过去。
“吃点吧。”
女子倒也不客气,接过来,刚想张口,悄悄瞄了楚昀一眼,又改为矜持模样,小口品尝。
楚昀全当无视,递过水袋去。
他自己则取出另一个不大的酒葫芦,灌了两口。
女子见楚昀同自己喝的不一样,担忧其中真的有诈,终于开了口,好奇道:“那是什么?”
“放心,这是酒而已。”
“酒?”
女子愣了一下,忽然夺了过去,学着楚昀仰头就灌。
看那气势,大有“借酒浇愁”之意。
“咳咳!”
辛辣的味道让她禁不住被呛了一下,洒出来不少。
酒才入喉,女子面颊便浮现一抹绯色。
楚昀看着她,面露心疼之色。
不是心疼她,是心疼自己花了大价钱沽来的美酒,就这么被她给糟蹋了,楚昀宁愿被糟蹋的是自己。
酒气上涌,女子那双桃花眼逐渐蒙上一层雾气,眼神朦胧起来。
面上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显然不胜酒力,楚昀愣神的功夫,她又饮了一口。
没一会,身子一歪,就斜倚在了楚昀的身上。
这又是什么套路?
碰瓷?色诱?
楚昀面无表情地将她推开,铺上一层草垫,用自己的包袱做枕头,让她在身边睡下。
只不过无意间的一瞥,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她脖子下面似乎有几道淤青,脖子后面也有,楚昀轻轻撩起她的衣袖,果然,手臂上也有,像是被人打的。
他皱了皱眉,等明天再问吧。
找了个蒲团,盘坐在火堆旁,准备就这么歇息一夜。
夜色静谧,豺狼鬼怪并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子再醒来时,已是半夜。
酒散的倒是挺快,人也变的格外的清醒,想起来之前的事情,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没有任何变化。
又看了看旁边闭眼打坐的小道士。
火光将他的脸染成金红色,竟比这庙中的佛像看起来更加庄严可亲。
腹中传来饥饿的声音,之前才吃了两口便醉酒倒下,腹内空空。
“小娘子醒了。”
楚昀眼都没有睁开。
“若是饿,我包中还剩些干粮,垫垫吧。”
女子面颊染上一抹粉色:“这……不太好吧,若是给我吃了,小道长你吃什么?”
“没事,我还留着肉呢。”
“……”
女子吃饱喝足,道了声谢,再次蜷着腿,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只是眼角的余光偶尔偷看向楚昀,又很快移开。
楚昀吐纳了一口,这才睁开眼。
“小娘子若是有什么心事,又或者有需要在下相助的地方,不妨开口,小道还是有些道行,兴许能帮上小娘子的忙也未可知。”
女子看着他那双真挚的眼神,和善的面容,仿佛能为她带来无限勇气与光芒,心中大受鼓舞,差点要感动出眼泪来。
恩,如果不是听到他后面补了那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的话……
喝了口水,女子看着篝火,沉默好一会,才开口。
“奴家名叫玉莲,家住三里外的上阳村……”
“恩?”
楚昀扭头看向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三里外就有村子能落脚,你把我引到这荒庙来做什么?
看着玉莲投来的好奇目光,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你继续说。”
玉莲的爹是上阳村的普通农户,人称宋老汉,玉莲年少丧母,便与宋老汉相依为命。
宋老汉别的爱好没有,唯好喝酒,后来村里有人请他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带去赌钱,这都是被人下了套罢了,后来欠了一屁股债,便有人提出要拿玉莲来抵债。
宋老汉犹豫了一下,竟然不顾女儿的心意,真的同意了。
玉莲哪里肯,只可惜被老爹连打带骂,大骂不孝。
说来也巧,同村一户姓刘的员外,有个独子,自幼体弱,后来医官说是肺里有毛病,乃不治之病,刘员外四处求医问药,但没有什么气色,每日里这刘家儿子只能靠喝药来维持。
眼看着刘家独子到了娶亲的年纪,虽然家里有些资产,但他儿子有不治之症的事,十里八村都知晓,没人愿意嫁到他们家。
刘员外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子,自然想要尽快为他讨个媳妇,一来好为刘家传宗接代,二来讨门亲事冲冲喜,说不定这病就好了。
便央媒人四处张罗,很快得知了宋老汉要卖女儿的事。
玉莲那模样,谁不心动,刘员外夫妇自然是动了心思,媒人便给出了个注意,刘员外找到宋老汉,告诉他除了愿意帮他还清赌债之外,可以再另下聘礼,以重金求娶玉莲过门。
宋老汉喜不自胜,急忙应了下来。
刘员外怕宋老汉反悔,还骗他让玉莲签了个卖身契。
玉莲才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想到今后要嫁给刘员外的儿子,她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可感念着父亲养育之恩,知道自己反对也没有用,就认了命。
谁知,那刘员外的独子此时病重,才提了亲没两日,还没等到大婚之日,就一命呜呼了。
刘员外处理了儿子的丧事,便想着找宋老汉把钱要回来,婚事取消,既然儿子都没了,还讨什么媳妇。
哪知宋老汉一听这个消息,怕带上女儿离开会被对方找上门,干脆留下女儿,拿了钱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样,玉莲成了刘员外家名义上的媳妇。
刘夫人是个出了名的厉害婆娘,脾气一向不好,如今独子去世,心中难过,把所以的责任都推到玉莲身上,骂她是个瘟神,整日里稍有不慎,非打即骂。
玉莲就这么忍着,伺候公婆。
哪成想,这还不算,刘家没了后,刘员外就生了念想,加上每日里瞧见这么一个娇俏的小媳妇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荡,时日一长,竟然动了心。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刘员外没事就想瞄上玉莲两眼,自然是被刘夫人看出了一点端倪来,这一下更是惹了这恶婆娘。
刘员外是被骂的狗血喷头,玉莲更是见天挨骂。
说到伤心处,玉莲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楚昀倒是信了几分,因为他先前已经看到玉莲的各处的伤痕
玉莲梨花带雨,哽咽声在这寂静的破庙里传出,颇有几分阴森。
楚昀也是感慨,身处的这个时代,女子生得貌美也是罪,若是有个好家世,还有人疼着爱着,若是没有个好家世,那这容貌对她们来说,只怕真要成是一个惹事的祸端。
可这能怪这些苦命女子么?
“所以你忍无可忍,想自寻短见,以作了结?”
玉莲抹了抹泪珠,摇头道:“奴家原也不想,只是……只是听闻婆婆说,养着自己也是浪费吃食,不如将自己卖到青楼去换些银子……”
楚昀心中明白,这多半是那刘员外的夫人怕刘员外与她真的勾搭上,所以才将她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