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雪山,冰河海岸。
彤云密布,雪下得越加盛烈,宛若雪蜘蛛编织的一张帷幕,如梦似幻。
雪雾中,毛发浓密的霜狼尾耷拉着,若隐若现。
冰鳞狼。
优菈抖了抖黑氅,积雪簌簌落下,雪白的小脸上,罕见的浮现一抹喜色。
优菈悄无声息地跟上,又背靠一棵枯树,稍稍探出头看,同时斟酌着下一步的行动。
这头冰鳞狼的体型足有五米长,四肢末端的利爪犹如冰晶浇铸,冰元素流转,漂亮中透着骇人的威慑。
速战速决。
优菈偷摸上前,像一只觅食的小乌鸦,而后——
一跃而起!
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弧线,优菈落到冰鳞密覆的脊背上。
因为生怕将其激怒,她没有扯住白色绒毛,而是捏着银亮短剑,攀岩般挪向前端。
冰鳞巨狼后知后觉,扭头环顾时,疯狂晃荡着身躯,想将背上的人摔下去。
优菈紧抓着它的鳞片,一点点挪向前面。
“嗷呜——”
随着一声凛然的长啸,冰鳞狼迈出前肢,势若奔雷,它微倾身躯,狠辣地撞向一侧的黑峻山壁!
优菈不得不松手,握着短剑,朝空中一跃,安然无恙的落地。
砰!
低沉的闷响中,震荡扩散,附近枯树枝头的雪纷纷落下。
“吼——”
冲撞没有损伤巨狼分毫,欲要震裂耳膜的狼哮,转瞬间撩天而起。
震荡的余波凝如实质,优菈浑身都僵滞了一瞬。
她仰视着狰狞如恶鬼的硕大狼头,粗壮的獠牙、凶戾的猩红瞳孔,心里压力骤增。
先削减它的体力。
否则根本爬不上背,更遑论用短剑采集玉鳞。
思绪电转间,庞大的冰狼扬起上身,利爪挟着倾身而落的威势,猛地冲来!
优菈向后高高跃起,冰结般的狼爪犁过地面,留下几道深痕,碎冰晶呈扇状散落满地。
冰鳞狼强健的前肢刚一撑地,就借力一跃,张开血盆大口,对准滞留空中的女孩。
腥臭难闻的气息都掠到鼻尖。
优菈咬紧牙关,双手紧握,一剑横斩。
铮!
银剑在獠牙中铿锵作响,火星迸溅。
两者相峙须臾,就在磅礴的冲击下,朝同一方向沉重跌落。
砰!
优菈落到雪地上,接连翻滚了几圈,而巨狼则坠进刺骨的冰河里,惊起澎湃的水花。
很快,冰鳞狼从河流中站起身,鳞片和绒毛上都没沾湿,水珠凝成细碎的冰粒,只是莫名呆滞在那里。
它把头塞进土里都想不到,娇小的女孩,能有这样令狼震惊的怪力。
捕获所消耗的能量远大于收获的能量,得不偿失。
这样的生物并不在冰鳞狼的食谱中,它认为没必要耗这个风险,想离开。
附近的顶级猎食者不止它一头,绝不能受伤。
可女孩却不尽如狼意。
........
离雪山不远处,劳伦斯家族临时据地。
披着白羽斗篷的几个青年,抱着手臂,浑身发抖,径直冲向篝火。
“你们,这就回来了?”负责考核冰之试炼,穿着华丽服饰的男人,深深皱着眉头。
“您当初完成任务了吗?”一位青年按捺住脸上的愠怒,反问。
“我当初......”华服男人眉头紧锁,语气变为冷厉:
“就算遭遇暴雪,坚持的可比你们久多了。而你们只能坚持这么一点时间,恐怕其他贵族的小姐听了,不仅嫌弃,还要耻笑。”
所有人都能听出来,此乃谎言。
可他们没有心情和精力争论,暴雪几乎摧毁了一切曾经风发的意气。
见这些人都不再吭声,华服男人冷哼一声,回到一个铺有垫布的石头上坐下。
“在这种恶劣的雪山里,怎么可能有人完成试炼?”
久居蒙德城的他们,对龙脊雪山的寒冷,没有一点儿认知。
尤其,此时还是冬天。
这并不怪千年前劳伦斯的统治者,那时他们的血脉流淌着神力,而现今家族的落寞,也和神力稀薄,有分不开的关联。
“你见到冰鳞狼了吗?”一个人问另一个人。
“我见到了。”
“那你说说,它长什么样?”
“......额,巨大的冰狼。”被问的青年陡然一顿,支支吾吾地说。
“看来你没见到,我也没见到,这不要紧。”
青年对着火堆,像苍蝇一样搓手,“我们还年轻,体魄还弱小,要顶着风雪,在雪山上找一匹狼,简直贻笑大方,是家族试炼有问题。”
“你说的对。”有人附和。
“你们看,她也回来了。”有人突然说,指向一旁的雪地上。
“瞧她那样子,浑身脏兮兮的,真没点修养,有谁会要她。”随意瞥了一眼,说话的青年扭过头,对众人笑着说:
“这么点时间,指定是什么都没做到,落了一身土灰,也溜回来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一道单薄的黑影,显得突兀。
迎着风,黑氅不再猎猎飘荡,绽裂出一道道狭长破痕。
优菈小脸灰扑,凡是露出来的肌肤都带有擦伤,土灰色中混杂着血迹的暗红。
本该看起来很落魄、狼狈,还在看她的众人,心里却没有这种感受。
她腰背挺拔,身躯不曾动摇,双眸中有寒霜般的凛然。
没有人敢于小觑一头孤傲的冰原狼。
“你的成果呢?优菈。”
华服男人双手抱胸,望着她远远问道。
优菈一言未发,抬起手掌,硕大的玉鳞若温润的冰玉,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你完成了试炼。”
华服男人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但转而又消失不见:“你先前所说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和我回族中的祠堂......”
“我会履行,我所说的一切。”
优菈冷冽的话语掷地有声,像冰锥落到每个人的心扉:
“冰鳞狼已被魔龙毒血侵染,堕落成凶恶的魔兽,我将割裂魔狼之鳞,就此和其所象征堕落的家族,断绝一切!”
在众人又惊又怒的目光里,
硕大的玉鳞被银亮的剑刃抹开,由下往上,硬生生撕裂。
哧。
两截鳞片应声落地。
众人惊愕、愤怒还有仇恨,却无从发泄,就像面对一场冷漠的暴雪。
她的眼瞳是那样平静,没有任何情绪,如星落湖一汪中的水,宁静而深邃。
蔚蓝的天空,冬日澄澈的阳光和云朵一样温柔,优菈独自走向蒙德。
明天,是否会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