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卓文请二老入内的之后,谈话声时不时从屋内传来,众人隐约可听到“画”与“趣÷阁法”等字眼,想来里面的人正在“论画”,不由得微微惊讶。
原本他们以为陶朱二公上门是准备教习卓文的,可没想到竟然是来和卓文交流画道的这卓文小小年纪,竟然已经能和俩位八十岁高龄的老画翁“论画”了,这学识要得多深厚才能办得到这事啊?
此时,发生一段小插曲,只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入,不小心和卓山撞到了一起。
“咦,林兄?你怎会来此?”卓山正在恼羞成怒的情绪上,刚想骂一句谁不长眼,可刚抬头看到来人,他眼睛却不由一亮,眼前这人,不就是林扞嘛?
林扞虽然其貌不扬,但他的背景可不得了,那可是宣城守城大将的独子,以他的身份,说是宣城的少城主也不为过,若能跟他搞好关系,对于现在在卓家孤立无援的自己来说,那将是大有裨益的。
若是能结识这等人物,将来卓文就是要对自己开刀也要掂量掂量才行了。想罢,卓山呵呵一笑,双手一拱:“难得有缘见面,怎么样林兄,有没有兴趣赏脸去风雅阁喝一杯?我请客。”
瞥了卓山一眼,林扞摇了摇头。
若是以往,林扞或许会兴趣盎然去云游潇洒一番,但现在,已经悟透了自己缺陷,他正急着寻找解决的办法,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如何寻求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才是自己目前最应该做的事。
虽然卓文之前已经给自己点明了方向,但林扞回去之后想了想,觉得还有一些困惑,不得不亲自前来拜访,希望能再次得到卓文的指点迷津。
此刻的林扞,似乎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倨傲之色,变得低调而沉稳,只是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看来之前那场斗图对他的消耗不小。
“我来这里是为了拜访一个画道前辈的,饮酒之事还是作罢吧。”还以一拱,算是有礼了,林扞错开卓山,继续向前,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卓文的荣誉画师小院。
看着林扞竟然拂了自己的面反而舍近求远去敲卓文木门,对比之下,卓山自是感觉不爽:“哼,什么画道前辈,不就是为了陶朱二公而来的嘛,这卓文运气还真好,说不定他就能这样抱上林扞的大腿,然后在卓家炫耀”
卓山话刚说一半,林扞口中的一句话却让他有些目瞪口呆乃至是震撼了。
“晚辈林扞,拜见文先生,请求一见。”却见林扞对门敲了三声,而后微退半步,双手一拱,对着木门竟然躬身行了个大礼,就这一个动作,几乎把周围所有人都震到了。
那些不认识林扞的卓家少年们也就罢了,只是聊表惊讶,可对这些候在周围的卓家大腕们来说,林扞的这句台词就跟晴天霹雳没有什么区别。
身为卓家的各大执事要员,他们怎么会不认识林扞,可就是因为认识,他们才感觉到匪夷所思!
众人的印象中,林守将的这个儿子性格天生狂傲,同龄人中几乎谁都不放在眼里,宣城之中,也唯有陶朱二公对他有五指山之力,而如今,他的到来,竟然不是为了陶朱二公,而是为了卓文?而且还是如此自降身份的来拜见卓文,竟然还以晚辈自居,口口声声称呼卓文为“文先生”!这是啥情况?
“”一边的卓山见状,刚悬起来的嘴巴老半天都没有合下去,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眼不见,这卓文都有后辈了?而且还是林扞这种大人物之子?也就是说自己千方百计想结交的人,其实不过就是卓文的小弟之类的角色?
只觉内心世界中,那颗好不容易痊愈的绘心再次动摇,卓山想死的心都有了,同样都是卓家的少年,同样是同一期的画童,为什么彼此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听到门外林扞的声音,卓文不由眉头微微一皱,这小子,他来干嘛?还嫌我这不够乱嘛?原本卓文不想搭理他,可人家就是有耐心不断地喊求见。
“让他进来吧,要不然,以那小子的倔脾气,恐怕到天黑他都不会走的。”陶公摇头苦笑道。
卓文点了点头,对着门外随意叫了声:“进来吧。”
门外的林扞闻言一喜,迫不及待地开门,就要踏入,没想到一个少女身影却比他还快一步,却是卓婷。
“妹妹拜见姐夫,请求入内观摩。”调皮灵俏的声音传来,卓文却是满脸的疑惑,心道怪哉,我什么时候有小姨子了?
“你是卓婷?”偏过头来,看到这跟林扞挤在门槛上谁也不让谁的少女,一个印象不由浮上心头,卓文不由摇头苦笑起来。没错,眼下这个少女,正是卓雅闺蜜,也是她的堂妹卓婷,说起来,她还是和自己同一期的画童,只不过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这丫头变得越来越会打扮,卓文都差点没认出来。
眼下这丫头管叫自己姐夫,虽然不排除有套近乎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和卓雅在她眼中已经是小两口了吧?
“那就都进来吧。”卓文笑道。
林扞卓婷当即步入屋内,顺带把门也给关上了,徒留外面一群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在外面,林扞还感觉不到压力,可进了里面以后,他就感觉到了周围凝重的气氛,不由面露微汗。
眼下,卓文和陶朱二公就好像是决战于紫荆之巅的三个巅峰剑客一般,从彼此身上,都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逼视的凌厉之气,尤其是面对卓文的瞥视时,林扞更加紧张,竟隐隐有一种即将面对考验般的感觉。
“你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厅内,刚好有五张供人议事的矮卓,呈正五角形摆放,正中一张,不用说当然是卓文的位置,便是陶朱二公也只能分别坐在他的下边左右俩侧,不敢倚老,显然是肯定了卓文的身份和地位。
看到连陶朱二公都如此慎重不敢失礼,卓文的印象不由得在林扞心中越来越深不可测起来,连忙脱下鞋子搁在鞋架上,轻步度来,缓缓在陶公身下的那张空矮桌边跪坐而下。
“文画魁,恕老夫不能苟同你的说法。”林扞和卓婷的加入,并没有打断现场的话题,陶公的声音依然在继续。
原来,对于如何提升画师的画道境界上,两方人出现了分歧,陶公觉得,画师要想有大作为,就必须得临摹先贤趣÷阁迹,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沿圣人之道,学圣人之法。这一点,连朱公也保持着一样的看法,毕竟墨州千百年来,都是这般教书育人,然而眼下,卓文却有迥异的看法。
卓文觉得,画者的目光不应该只局限于圣人,凡人工匠的智慧、武修的剑术,但凡有借鉴之处,都可以学习,真正的画师应做到结合百家之长,海纳百川,以图创新,这是卓文的原话,其中他那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尤为让朱公印象深刻,寥寥三言两语之下,其言词之新颖、其见识之卓越,顿时让朱公惊为天人。
陶公却依旧表示不服,这不扯淡么?画道一途何其尊贵,怎么与这些贱物有关?然而听了卓文关于“趣÷阁圣”和“纸圣”解释以后,他却又无语了。
说来也讽刺,创造画趣÷阁的人并不是画师,而是远古时代一个名叫“蒙恬”的武修,也就是“趣÷阁伐”的创始人。更有趣的是,连纸的创始人也不是画修,而是一个名叫“蔡伦”的工匠太监,虽然这听上去的确很扯,不过却是真正的历史。
蒙恬蔡伦二人一生都没有步入画道,然而他们那流传在山水界的“趣÷阁圣”“纸圣”的名声却仅次于画祖和几个著名的画圣,如此可见一斑,毕竟如果没有他们的大功业,画道就得不到昌盛的发展和传承,也就不会有他们三人坐在这里说道论画的机会了。
“恕我直言,二公的看法要说错也没有错,但总归还是太局限了,在我认为,我们作为画师就应该要释放自己的想法力,要有天马行空的勇气以及百折不饶的坚韧之心,若是像你们这样总把目光放在先贤的传承上,那无疑是闭门造车。“
抿了口茶,卓文继续说道:“二位的境界一直停留在形似境巅峰而不能有所突破,我想,就是因为二位临摹的思想太重,影响了你们的绘心,换句话说,过于注重表面的功夫,使你们被行的理论边框所限制,如此,自然是领悟不到意的奥义所在。”
一言惊醒梦中人,卓文这种另辟蹊径的说法,可以说是开创了一种画道上新型理论,让二公再震撼之时也不由深深自省。
无数年来,山水之人最注重的就是传承,在很多人看来,想要成功就必须学习先贤临摹先祖,而卓文却恰恰反其道而行之,竟然提倡合百家之长海纳百川,更提出了画师应该要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种闻所未闻的新颖说法,叫二公一时都感觉到茫然,不由心生不及之感。
爬满皱纹的脸,就仿佛是被风吹得龟裂的贫瘠土地,陶公眉宇间,刻着一个深深的“川”字形,最终还是低头叹了口气,老爪交错一拱:“文画魁之见解脱陈超凡,果然是犀利无比,听画魁一言,如醍醐灌顶,让人深思恍悟,老夫由衷佩服。”
朱公那一脸愁苦的皱纹就好像是一条条干涸的沟渠,那一刻,朱公那双浑浊的老眼可以说的第一次从一个少年身上看到一丝曙光,就仿佛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幅崭新的画道世界之图一般,叫朱公唏嘘不已!
那个时候起,朱公就相信,宣城绝不会是眼前这个少年的终点,他的未来,或许能站得更高更远,远到他们俩个老腐朽加在一起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听着卓文和二公你来我往的论画之声,竟是宛如天书般尽显高深莫测,林扞正襟危坐,可以说是一声大气都不敢喘甚至都开始拿出纸趣÷阁做起了趣÷阁记。
相比起来,卓婷倒显得有些随意而无拘无束了,小脑袋儿左看看右看看,显得对周围都十分的好奇,尤其是看到卓文竟然能以少年之身和陶朱两位浸淫画道几十载的老画翁作同辈交流甚至还把他们的驳倒了,不由得更加惊讶,那看向卓文的美目眨乏眨乏,满满都是崇拜之色。
能将两张宣城的活招牌说道面带愧色,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卓文的优秀吗?
每个懵懂初开的少女心中,都有一个无所不能的白马王子。这个王子优秀、高大、帅气,而且目光睿智、见识卓越、气质出尘。无疑,眼下的卓文都符合了上面的这些条件,自然是看得卓婷心中涟漪荡漾,满是憧憬。
卓婷不由得羡慕堂姐卓雅的慧眼识珠,竟然能在卓家的杂役院中挖出这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出来,然而,想归想,她眼下却不敢奢望,毕竟以前的卓文曾好几次路过她面前,她都视如空气
一道光忽然卓文的身上迸发而出,一如既往的耀眼,陶朱二公相视苦笑,怎么也想不到如今已经八十岁高龄的他们,竟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点化了,而且还被圣祖承认有授业之功,这就跟拐着弯的说他们是卓文的学生一样,还真是说不出的讽刺啊,跟卓文比起来,他们这八十载人生还真的是活到狗身上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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