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坐着的是个满脸胡茬的瘸子,看不出年岁,只是邋遢的一塌糊涂。
师菡今日一袭素色衣衫,加上头上也没个像样的头饰,瘸子先是仔细的盯着她看了两眼,随后突然啐了口痰,愣鄙夷道:“让你们师大博士出来说话!”
“听说师大博士最是讲道理,总不能撞了人,她连个歉都不道吧!”
瘸子说的一本正经,好像他做这一切的目的,也就只是讨个道歉似的。
春荣坐在马车里,气呼呼的瞪着车外。
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反倒是师菡,似笑非笑,看了瘸子一眼后,“你确定,是师大小姐的马车撞了你?”
“那是自然!”
瘸子梗着脖子,理直气壮道:“这位小姑娘,你们师大博士在京城还敢纵车撞人?”
“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
“难不成这京城的天,真成了你们师大小姐和景小王爷的了?”
他这话诈一听,仿佛只是气话,可若是仔细去想,便能发现此人说的话,是在诛心。
一旦这些话传入老皇帝耳中,免不了又是麻烦一场。
尤其是今日萧澈才在朝堂上说出那番挑拨的话。
瘸子深深地看了师菡一眼,见师菡不说话,也没有要喊马车里的人出来道歉的意思,他顿时‘嗷嗷’的叫唤起来。
“杀人啦!”
“师大博士当街杀人,目无王法,藐视陛下皇威啦!”
师菡就站在他旁边,面不改色的听他扯着嗓子诋毁自己的清白。
等周围的百姓纷纷凑着热闹围了上来,师菡也依旧一副不着急的模样,只静静的盯着那瘸子。
瘸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凄惨至极,扯起嗓子大声嚎道:“国公府师大小姐知书达理,最是讲道理不过的,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倒是也不知为何,如今搭上了景王府这条高枝,竟如此目无法纪!”
“难不成真以为,有了景王府撑腰,便可以不将陛下放在眼里了吗?”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说得跟真的似的。
师菡好笑的扫了瘸子一眼,然后挑起眉头,淡淡问道:“这么说,你亲眼见过讲道理的师大小姐了?”
“那是自然!”
瘸子脖子一扬,指着马车,一字一句道:“你赶紧让里面的师大小姐下来!今天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
周围有认识师菡的百姓,一脸同情的望着瘸子,摇了摇头,无聊的带着人离开。
师菡似笑非笑,淡定自若的望着他,“你确定,今日是马车撞了你?”
喻阎渊的车夫,岂是寻常车夫可比?
别说是奔驰如飞的时候,就以今天这种温顺的速度,就更不可能撞人了。
瘸子似是愣了一下,随后扯起嘴角一声冷笑,“难不成你们还想抵赖不成!”
师菡倒是不曾想过抵赖,只是……
她弯了弯嘴角,忽的挺直脊背,一字一句道:“你口口声声说见我,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
“你说我目无法纪,藐视皇威,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正大光明的碰瓷,还理直气壮!”
在听见师菡自报身份的瞬间,瘸子脸色大变。
他定定的盯着师菡看了几眼,似是在确认师菡是真是假。
除了打扮素净些,师菡的模样,的确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丫鬟!
“你,你还强词夺理!”
瘸子指着师菡,鼻涕眼泪一把流的锤着地面,“没天理了啊!陛下,您给做做主吧!”
“来人。”
师菡侧过头唤道,身后,春荣手上拎着一条鞭子从马车上下来,朝着师菡恭敬的一点头,“小姐。”
“扶他起来。”
瘸子坐在地上,像极了一滩烂泥巴。
春荣面无表情的上前,瘸子一看春荣长的俊俏,当即色眯眯的扫过春荣,正准备去拉春荣的手。
谁知春荣忽的用力,一把捏住瘸子的肩膀将人拎了起来。
“啊”的一声尖叫,瘸子扯起嗓子失声尖叫,吓得面无血色。
然而春荣只是扔木桩似的将人往旁边一放,便面无表情的回到师菡身边。
“你方才说,我的马车撞了你,那么按照我朝律例,我理应赔偿你,并且跟你道歉。是不是?”
师菡突然这么好说话,瘸子心下有些慌,只是依旧梗着脖子点头,“那是自然!”
师菡点点头,“哦,那你再想想,可还有旁的事情,可千万不能亏了你才是。”
一听这话,瘸子松了口气,心下得意:“哼,只要师大博士跟我道歉,咱们一切好说!”
只是一旦道歉,就相当于师菡承认,她她仗着帝师府和景王府的势欺负人。
可不道歉……
师菡笑着打断瘸子的话,“哎,你先别急。”
“既然你的账算完了,那是不是该算一算我的账了?”
她话音刚落,瘸子顿时像被踩了痛脚似的,“你说什么?什么账?”
师菡扯了扯嘴角,从容一笑,“同样是我朝律例,尊卑有别,以下犯上者,春荣,当怎么处置?”
春荣沉声道:“杖打五十,以儆效尤。”
“嗯,”师菡点点头,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马车,一字一句道:“长公主殿下的车驾,横遭拦截,当是何罪?”
春荣道:“以下犯上是必然的,另外,此人有行刺之嫌。否则大路朝天,为何两边不走,专往车道上撞?”
“万一,他是无意的呢?”
春荣:“若是无意,从轻发落,便在大牢里蹲上十天半个月即可。”
“嗯,既然如此,还不送官?”
师菡云淡风轻一句话,瘸子瞬间如遭雷击,“你,你这是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
师菡眯起眸子,忽的一根银针滑落手掌,她手上银光一闪,毫不犹豫的刺向瘸子的眼睛。
瘸子脸色大变,立马脚下往后一退,银针堪堪擦着他的眼睛而过,险些戳瞎了他的双眼。
而师菡则举起手,她手指尖,捏着一根极细的银针。
“我实在是不明白,这么细的银针,你都躲得过去,为何躲不过这么大的马车?”
“难不成,长公主府的车驾,在你眼里,如若无物不成?”
说着,师菡微微一笑,语气波澜不惊道:“春荣,藐视长公主,藐视皇室威严,该当何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