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功夫后,师菡的小院内。
石桌上置放着一张琴,师菡一袭青色长衫,静静地坐在石桌后。
春荣满脸严肃,视线紧紧地盯着院子门口。冬杏把着剑,同样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不多时,院子外,便传来一阵气势汹汹的脚步声。
师菡手指一勾,琴音扬起,寂静的小院内仿佛瞬间有了灵气似的。
“哐”的一声,师德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
一看见师菡,师德扬起巴掌,便要朝着她打下来。
“孽障!”
然而,师菡冷冷的掀开眼帘,抬眸扫了师德一眼,似笑非笑道:“不知何事惹得父亲如此生气?”
师德脸色铁青,胡子都气的飞了起来,一脸恶相,怒道:“你还有脸问我!你干的好事!”
师菡手上动作不停,琴音袅袅,从她手指尖溢出,微风起,轻掀起她青丝几缕,她抬眸的瞬间,师德心头猛地一颤,仿佛透过她,看见了什么别的人一般。
师菡抬眸,挑起半边眉头,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事儿?”
“你!”师德没好气的瞪了师菡一眼,气势弱了几分,道:“是不是你挑唆景小王爷对你妹妹下此毒手的?”
“嗯?”下毒手?“父亲这话从何说起?”
不等师菡话落,院子外,师嫣凄厉的声音忽的响起,紧接着,一道人影疯子似的卷了进来,头发披散,衣衫不整,不等师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她便朝着师菡普乐过来。
“我杀了你!你这个贱人!”
“啪”的一声,师菡后退一步,冷静的甩了一巴掌过去,“放肆!你是什么人?”
师嫣动作一僵,忽的回过神来,抬起头,缓缓的露出自己那张又红又肿的脸蛋儿。
从前师嫣不说是美人儿,好歹也算是清秀,至少五官分明,丢在人群里,也能让人多看两眼。可此时……用句不太恭敬的话来形容,那便是烫了皮的死猪,都比她好看些。
师菡吓了一跳,险些没一个下意识的飞腿过去把人踢开。
“二妹妹这是怎么了?”
“你还装!”一提此事,师嫣便觉得委屈不已,她本是因为小王爷是信了她的话,这才送她礼物,却不想,他根本就是在警告她,替师菡出气!
师菡耸耸肩,淡淡道:“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师菡!你教唆小王爷欺负我,还让他给我送蜜蜂!你瞅瞅我这脸,我若是毁容了,你也别想好过!”
“送,送什么?”蜜蜂?师菡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转念一想,这事儿似乎是喻阎渊能干的。
早些年,听闻有人欠了小王爷赌债,便被小王爷用一条狗追了一天一夜,后来哭天喊地的求还钱。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京城这些年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宁可得罪鬼,绝不惹阎王。
此阎王,便是喻阎渊了。
师嫣一张脸几乎都毁了,眸色恶毒的朝着师掐了过来,双眸赤红,像是发了疯似的。
师菡眉头紧锁,脚下后退两步,然而,师嫣显然是疯癫了,从头上拿出尖锐的发簪,朝着师菡狠狠地刺了过去,“我划破你这张狐媚子连,看你日后还怎么勾引男人!”
寒光一闪,师德见状,低喝一声:“嫣儿!不得放肆!”
然而,呵斥之后,却并无阻拦。
师菡冷笑一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在师嫣手上的簪子即将戳到她脸蛋的瞬间,她忽的一把抓住师嫣的手腕,轻轻一拧。
顿时,‘嗷呜’一声惨叫,师嫣方才只是脸疼,现在是手也疼,一边疼还一边大声喊道:“贱人!你放开我!”
“贱人?”师菡抬眸委屈巴巴的看向师德,“父亲,如今府中的庶女都能直呼嫡女贱人了?”
师德面色一僵,清了清嗓子,看着被制的服服帖忒的师嫣,无奈道:“嫣儿被蜜蜂蜇成这幅模样,这万一要是留下疤痕,后半生岂不毁了?”
这话要是放在从前,师菡或许还会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可此时,师菡目光漠然的看着师德,淡淡道:“父亲说的是,二妹妹刚才簪子若是刺破我的脸,我的脸就不会毁了吗?”
“这……”
师德蔫了,他一见到师嫣这幅被蜜蜂蛰成猪头的模样就火冒三丈,更何况,就连若若也没能幸免,虽然不及嫣儿严重,可秦若若的脸若是有个半分差池,他国公府日后还能指望谁?
想到秦若若,师德的态度顿时冷硬起来,“那不是没伤着你么?可你看看,我国公府与景王府想来无仇无怨,景小王爷又对你痴情一片,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送嫣儿蜜蜂呢?”
“父亲这话说的是,”师菡笑眯眯的看向师嫣,视线仿佛能洞穿一切般,“景小王爷为何送二妹妹礼物,难道不该问二妹妹这个当事人么?怎么父亲反倒是来质问我?”
“你平日里就跟景小王爷不清不楚,如今他替你出气,报复我,你还敢不认?”师嫣眼眶通红,捂着脸,手背上也零零散散的有些红肿。
显然,这蜜蜂很是狠毒。
师嫣一噎,愤愤的瞪着师菡,一副不甘心的模样。迟疑半晌,她这才没好气道:“难道只允许你去找景王爷,只准景王爷送你礼物,我便去不得了?”
“你自然去得,不过……”师菡扯起嘴角,眸色忽冷,一字一句道:“都道是家丑不可外扬,二妹妹不仅颠倒黑白,污蔑长姐名声,还跑去景王府搬弄是非,不知道,二妹妹安的是什么心?”
“你……”师嫣震惊了,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今日去景王府的事情,只有秦若若一人知晓。她师菡怎么会知道?
此事说起来,还得谢周嬷嬷,府中大小事件,几乎没有能逃过她的法眼的,今日师菡一回来,周嬷嬷便告知了她师嫣去景王府的事儿。
回来,师嫣就被喻阎渊送的蜜蜂蜇了,师菡稍微一想,就知道师嫣打的如意算盘了。
如今,师嫣咎由自取,师德偏心偏宠,她也只当做是个笑话。
弄明白事情始末的师德尴尬的别开视线,转过身,偷偷摸摸的便准备离开。
谁知,身后,师菡忽然叫住他,笑道:“父亲,我记得如夫人那里有上好的玉颜霜,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好东西,还请父亲看在二妹妹面如猪头的份上,替二妹妹讨要一份,以免日后二妹妹因容貌自卑。”
“师菡!”
师嫣气的大叫,沉不住气的便喊了出来。
然而,师菡微微一笑,礼貌优雅的看向一脸狼狈的师嫣,“二妹妹,嫡庶有别,当着父亲的面儿直呼长姐名讳,若今日我将你再打一顿,也是说得过去的!”
“当着父亲的面儿,你敢!”
“菡儿!”
师嫣和师德同时出生,一个紧张,一个气愤,死死地瞪着师菡。
然而,师菡对师德的愤怒恍若未察,云淡风轻的伸出手,身侧,冬杏递上手中长剑,黑色的剑封阴沉沉的,不知染过多少鲜血。
师菡提起剑的瞬间,师嫣当即捂着脸,‘嗷呜’一嗓子,拔腿儿溜了。
师德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当的白皙手指指着师菡,抖啊抖,半晌,这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待人离开,师菡头也不回,将剑扔给冬杏,回眸笑问:“哎,你说喻阎渊送的蜜蜂里头有蜂蜜吗?”
冬杏:“……”
这边,师菡心情大好。师嫣脸蛋儿被蜜蜂蜇了,估计要安生几日了。
然而,如夫人这边便不算太平了。
得知师德问她要玉颜霜,如夫人的一张脸顿时像是铁公司拔毛似的,垮下脸没好气道:“凭什么我的东西,要拿去给那个院里头的?”
丫鬟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旁,这是师德这几日特意派来伺候师珍儿的丫鬟,因着师珍儿如今是景王府的救命恩人,因此师德对她的关心也多了不少。
闻言,一旁正在喝药的师珍儿轻轻放下药碗,低声道:“大姐姐想给的,无论是谁的,都是给得的。”
如夫人一听,不乐意的道:“那也不行,这玉颜霜可是好东西啊!”
“是,可在大姐姐眼里,也不过尔尔,大姐姐背靠帝师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只是见过,却偏生要来夺她的?
如夫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回头看向师珍儿,嗔道:“你也不想想办法!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谁料,师珍儿低垂眉眼,浅浅一笑,道:“母亲只管把玉颜霜给她便是,法子,大姐姐不是都送上门了吗。”
如夫人一怔,什么法子?什么送上门?她怎么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