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莱,确实是“未来”,但不是“还没到来的明天”。
而是“没有来。”
他是想说,他真正盼望的孩子,根本就没有到来。
这个孩子,并不是他想要的。
金蔚莱,金未来,金……未来。
他真正想要的孩子,是和苏蜜生的吗?
在他心底深处,只有苏蜜才配给他生儿育女吗?
每次喊女儿的名字,万滋雅就感觉气血翻涌,仿佛在被他无形讽刺,在狠狠打脸。
此刻,她忍不住轻嗤出声。
只可惜啊,苏蜜已经是个死人了。
死了四年了。
骨头渣子都被鱼给啃干净了。
指不定哪次我们吃海鲜时,就有她的残渣呢……
活着的时候,她都没法正常怀孕。
死人,又怎么能给你生孩子?
二爷,你真正盼着的、还没有到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来了啊。
压下心思,万滋雅看一眼逐渐熟睡的女儿,爱恨交织的眼神终于湮灭。
随即,站起身,走到窗边,回头看一眼女儿,推开窗子,让潭城略微寒凉的夜风灌进儿童卧室,扑到女儿娇嫩的身躯上。
然后,才慢悠悠走出卧室。
……
未央时光。
打烊后,姜俏月等齐晓萌、宁谷下班离开,拉下卷闸门,关上一楼咖啡馆的所有灯,上了楼。
这四年,因为业务规模的扩大,楼上加盖了一层,装修过,专门作为私侦业务这块办公的地方。
二楼,推门进去。
房间是工业风,冷清,简单,黑白灰三色。
放着几台电脑。墙壁上还挂着液晶显示屏。
清净而隐秘。
她拣了张布艺沙发坐下来,拿出手机,进行语音通话。
那边很快被接起来。
她脱掉高跟鞋,白皙的脚跟抵在前面的茶几上,保持着舒适的姿势,搅着滑下来的一缕秀发:
“晚上好,老板。”
那边传来闲适而平静的声音:
“怎么样了。”
声音纤柔,微微低哑,动听,悦耳。
才四个字,却仿佛浸了玫瑰的浓香,又沾染了几许罂粟气息,勾魂夺魄,极富吸引力。
姜俏月一字一顿:
“万滋雅已经在拿督府在南城区的会馆住下了。”
“不出你所料,她果然想盯着霍慎修的一举一动。秋姐也适时地向她推荐了未央。”
“她已经迫不及待联系了我,我也承接下了帮忙盯梢霍慎修的业务了。”
万滋雅不知道的是,拿督府位于潭城的会馆管事秋姐,早就被老板收买了。
电话那边的女声静默了须臾,嗯一声:
“那就照计划进行吧。”
“好的,”姜俏月想了想,又还是道:
“对了,你应该也知道吧,万滋雅这次不是一个人来潭城找霍慎修的。”顿了顿,才继续:
“带着女儿一起来的。”
这四年,姜俏月自然也清楚了电话那边人,与霍慎修、万滋雅的关系。
那边沉静了许久。
漫长的空白后,才轻启唇齿:
“知道。”
姜俏月迟疑了一下,说:“那个小女孩,也可能是个接近万滋雅的突破口。”
电话那边的人懒散地嗯哼一声,显然也很清楚。
公事聊完,姜俏月恢复轻快神色:
“你和小酥宝回潭城没?”
“两个小时前刚到。”
“住酒店?”
“原老师在潭城有个小公寓,用他一个潭城朋友的名字买的,让我和酥宝暂时住下这里,环境不错,也不打眼。”
“哦,那就好。对了,小酥宝身体还好吧?”姜俏月陡然压低了声音。
从国外飞来潭城,路上十几个小时,就怕小家伙吃不消。
毕竟,小酥宝的身体跟其他小孩子不太一样。
“还好,到了以后,很快就习惯了,自己玩得挺开心,这会儿已经睡了。原老师把他在这边认识的知名医生介绍给我了,万一有什么,可以直接联系。”
姜俏月这才松了口气,又戏谑道:“原曳对你们母子又是管吃又吃管住,连医生都提前安排好了,这四年你们母子在外面,他对你们就更不消说……到现在还是叫人家原老师?这么好的男人,哪里找?”
那边人懒得理会她的善意笑话:“这么难找,介绍给你?”
姜俏月这才闭上嘴,笑笑,没说话了。
****
次日早上,霍慎修刚到公司,一进办公室就见本应该送万滋雅母女去机场的韩飞站在里面。
韩飞说,今早金蔚莱突然发烧了,还烧得有点严重,万滋雅急得不行,秋姐刚给孩子吃了退烧药。
高烧虽然是退下了些,但咳个没完,秋姐和司机带着孩子去医院看了下,说是可能感染轻微肺炎,需要输液。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恐怕是没法上飞机回国了。
万滋雅想多留几天,至少等金蔚蓝痊愈了再走。
霍慎修沉了脸色。
昨天看见金蔚莱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说病就病?
还得了肺炎这么严重?
潭城的天气,虽然比m国那边凉一点,但也不至于冻病。
何况会馆那边下人肯定会好好照顾金蔚莱这个小姐。
不过既然如此,也不好逼着她们母女现在就走了。
他没说什么,绕到桌子后,开始今天的工作。
韩飞见他一脸冷静寡淡的样子,轻轻吸了口气。
万滋雅从m国带着女儿找过来,二爷不声不响,一脸嫌弃,还没说几句话,将母女俩赶回国就算了。
现在女儿生病,却还是这副冷冷静静的样子,连一句关心都没有。哪里像是个丈夫和父亲?
知道的人,知道二爷和万滋雅母女是一家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陌生人。
不,比陌生人还不如吧。
陌生人看见别人来找自己,看见小姑娘病了,也不至于一句慰问都没有吧。
韩飞一直都不愿意相信,二爷只是为了金家的家产和拿督这个爵位,才跟夫人离婚,与万滋雅重组家庭。
但此刻看来,也不得不信了。
二爷对万滋雅母女,真的是冷漠到了极点。
除了家业与爵位,又还能谁为了什么?
倒也是,短短四年时间,二爷在m国日夜不休,焚膏继晷,一心扑在事业,取得了拿督父亲与金氏家族大部分成员的信任,几乎获取了金家的大半家业……
不是为了家产爵位,又怎么可能获得眼下的这番成就?
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服务了多年的上级,居然是这么个薄情寡性,为了财权抛弃前妻的男人。
“还有事?”霍慎修察觉到助理没离开,一直站在不远处盯着自己,一抬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