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牵着走进去,看到他的额头明显狠狠跳动了一下,估计是处境伤情,牵起了什么痛苦的心绪。
良久,他才控制住情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事吗。”
不让这小女人满足心愿,怕她这口气会一直跟自己怄下去。
既然如此。就如她所愿吧。
“看见这房子了吗,这就是我和我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我母亲以为搬到这里,可以避开亲戚朋友对她未婚生子的流言蜚语,没想到,只迎来了更多的猜测嘲笑,加上父亲除了定期给生活费,对她不闻不问,她患上了抑郁症,一天比一天严重。”
“她病情发作时,要么把我关在柜子里,说是怕我被父亲的正室妻子找到弄死,这样,她就没了争宠的砝码。要么就是对我拳打脚踢,怪我阻碍了她的生活,绑住了她,让她一辈子只能窝在这小镇上,见不得光,受人白眼。”
“看见了吗?那张衣柜,就是她经常关住我的地方。”
“还有那张椅子,她就是坐在那里一边喝酒买醉,一边打我。”
“所以,你猜得没错。我有幽闭恐惧症,讨厌虐待小孩的人,就是源于这里。”
男人的声音漠然,清冷,毫无波动,情感。
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蜜呼吸静止。
她当然知道。
梦里她都看到了。
他的声音再次飘来:
“直到有一天,我来到了小镇附近的湖边。我想在这里,死掉算了。
她心里狠狠一揪,他居然自杀过?
却也不意外……
如果她是他,成天被一个抑郁症母亲虐待、咒骂,对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留恋。
他继续:
“可是,我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她叫住我,给了我一个棒棒糖。”
“和她相处虽然才短短几分钟,却打消了我寻短见的念头。那一天开始,我突然意识到,生活里好像也还是有彩色的。或许,坚持活下去,也不错。”
“你问我做梦时叫的那个小仙女是谁,就是她。”
“但那小姑娘不是镇子上的人,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连名字都不知道。”
苏蜜深吸口气,那个小仙女,果然是年少唯一温暖过他的人,难怪被他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后来,我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直到那天,她在那里,自杀了。”
他指了指窗下的一张被白布遮盖的床。
苏蜜心里一颤。
“我也被父亲接回了潭城,回了霍家。”
“我年少时的故事,就是这样,说完了。你现在,还满意?”
依旧淡漠的嗓音流淌在屋子里,不沾尘埃。
这些事,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父亲与霍家人。
早已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现在讲出来,倒也舒坦。
他越是这样平静,她越是心里不好受。
她明白,要不是他怕她生气,执拗一个人回潭城,又遇到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带自己来到这个最不愿意面对的地方。
韩飞说了,他就算回铜陵镇,也会避开这屋子。连路过都不会。
所以,现在的他,已经开始慢慢将她当成身边重要的人了?
她忽的跑过去,展臂抱住他窄腰:
“二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跟你置气,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
又将脑袋蹭了蹭他腰腹,像个讨怜爱的猫咪。
他大掌反抱住她娇小圆润的后脑勺,缓慢而有力地托起来,坚定而沉着地看着她,纤薄唇角透出一缕:
“不要轻易跟人说对不起。”
她深吸口气,顿了顿,又问:“那……那个小仙女,长得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啊?”
一个光是相处几分钟,就能让他打消自杀念头的女孩,再加上被他称作“小仙女”,肯定相貌不会差。
他凝视她有些紧张的眼神:“说实话吗?”
“当然!”
“非常漂亮。”
她顿时就皱起眉:“二叔!你这样很不尊敬人诶!我在你面前,你居然夸别的女人漂亮?!”
霍慎修:“……”
刚才是哪个让她说实话的?
却忍不住继续:
“还很温柔。”
“而且,还坚持让我娶她。”
苏蜜:“!!!!!!”
压下不悦:“那你后来真的再没见过那个小仙女了?”
他托起她下巴:“忘记跟你说了,那个小仙女,当时,最多四五岁。”
苏蜜:“……”
搞半天那小仙女才是个……小娃娃?
她还以为跟他差不多大,起码也是个小少女呢!
“满意了?走吧。”他拉了她的手。
她知道还是不想多留在这个地方,这里始终是他的阴影,反而将他的手顺势一捉,朝前走去。
“干嘛。”他蹙眉,被她牵着走了几步,步履一刹。
她把他拉到了那张衣柜前面。
她不顾他紧绷的面容,拉开柜门。
“苏蜜,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眸黯下来。
她没说话,腰一弯,钻了进去。
他眸色凝固。
她身子娇小,钻进足够容纳一个成年人的大衣柜,绰绰有余,很顺畅地蹲下身,抱着膝盖:“二叔,进来。”
“你有病?”
“不,是你有病。”她要帮他克服幽闭恐惧症这个毛病。
只有接受,才能克服。
据她之前演心理行业电视剧,对心理学的了解,这叫脱敏疗法。
一个人越怕什么,就越应该多接触这样事物。
这样,才能逾越心理障碍。
“我懒得跟你疯。”霍慎修隐隐可见愠恼。
苏蜜见他转身要走,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小臂,可怜巴巴:
“二叔,你不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屋子里吧?就当是……陪我好不好?”
他手掌覆在她手腕上,明明是打算扒下来,不知怎的,竟又滑下来。
苏蜜见有戏,眼神更多了几分真诚,小狗眼似的眼巴巴盯着他。
霍慎修冷声:“一次。”
她马上保证:“嗯,就这么一次!”
他弯下长身,进了衣柜。
比起她,他的身高进衣柜已经有些艰难了,一进去,坐下来,就占满了几乎整个柜子。
她抿抿唇:“二叔,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