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旧留守在大宅外的另外两个公差也来了,簇拥在刘都头周围恭候调遣。
眼见如此,朱大官人深吸一口气,铁青着脸道:“既是刘头不信任朱某为人,那就去县衙走一遭,交于大人定案。”
刘蒙挥手道:“你四人送大官人去县衙,须寸步不离,他去茅厕的话,你们也去。”
那两公差以及范家兄弟道:“遵命。”
待把朱大官人押送出去,刘蒙赶紧把赵平安拉过一边,询问了前后的来龙去脉。
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刘蒙猛挠头道:“奶奶的,平时只是觉得你主意多,讲给我家闺女的故事很有趣,倒是看不出来,你竟是恐怖如斯?难道……”
赵平安道:“不通鬼神,不通鬼神,不通鬼神。我真的只是爱观察爱思考,你要有我的智商,且看过三千部以上电影,这些逻辑啊案情啊什么的,以及你这种npc的大抵心态是什么,猜中的几率就大了。”
刘蒙想了想,指着他鼻子道:“你明显可以通鬼神的,譬如刚刚这番话,定是复述孤魂野鬼的话,否则你自己听听,我大宋人间有你这么说话的?”
“……”
赵平安想了想,难免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回去的路上倒是雨停了。
刘蒙边走边感慨道,“我老刘是个粗人,以往看不起书生。奶奶的,此番真被你小子惊到了,感觉公子真的是胸罗万象?”
赵平安点头道:“不是书生我自夸,相比你们,我的确可以算胸罗万象。”
刘蒙迟疑少顷不可思议的道:“电影是什么?估摸着人间没有,但也和书差不多吧?妈的人说学富五车就算文人巅峰,问题五车也没有三千部书啊?难道你学了九车?”
赵平安道:“刘头有话就直说,用不着说好话铺垫,这不是你强项。”
刘蒙道,“我就一闺女,聪明伶俐又有爱心,既已得先生赐号,要不干脆收了她这学生,让她跟着长点学问,将来也不至于被人笑话。”
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赵平安果断先拒绝:“不好意思,我学问没成,暂不想当人老师。”
“哼,害怕少了你钱啊!”
果不出所料,根据拒绝一次后就谈到每月一贯半的费用,很可以啦。
刘蒙又担心的道:“我不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但小先生你这么聪明这么出众,不求倾囊相授么,也一定把我小闺女教的知书达理,至少得表面有点学问,能唬住一般秀才啊。”
“行,书生我真有一肚子学问可以教,这我保证。而且我调教小姑娘很厉害的。”
赵平安也算是心里安定了些,暂时来说有了个临时工作,收入相对于这时代,也还算可以……
当夜已是很晚,县衙后堂仍亮着灯火。
晋陵县知县吕世杰手握范仲淹的《岳阳楼记》在读,实则却等着汇报。
“县尊……”
差不多时宋押司急步而来。
吕世杰劈面就问:“朱佳那贼厮可有认罪?”
年过五十的宋押司摇头:“拒不认罪。”
“这些个恶绅劣豪,有精道的案情逻辑,还有其夫人作证,他也能……”
吕世杰难掩失望神色。
但也仅此而已。老在晋陵县的宋押司知道,吕世杰到任已两年有余,算不得初来。但诸如他这种朝廷空降的特派员,又想做点事的话,必然会和乡土豪强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和冲突。
限于吕世杰在这里的根基,很多时候不是被架空,就是被人蒙在鼓里。
此番朱家庄案子,明知县尉和朱家有较深往来,但既然张县尉先去了现场,哪怕觉得有蹊跷,吕世杰也不方便去了。
“本县知道去了也看不到什么,张成在场的话一般不会有人对本县说实话,相反招来许多干扰。所以只私下吩咐刘蒙多个心眼。”
吕世杰看着烛火喃喃自语。
宋押司道:“倒也神奇,刘蒙那老粗不知从哪寻来一书生,竟半刻钟不到就把案情理顺。关键是,那书生还利用妇女慌张,激将法使朱佳的夫人说出了真相。”
吕世杰道:“可惜即使是这样,现在也属孤证难立,刘蒙暂时找不到朱佳栽赃刘辉的实际证据。还限于建制和章程,死了人的刑案我县只能侦查,最终得上交州衙审理、提刑司监督,这耽搁久了,变数就大了。”
宋押司见他有些恼火情绪,不敢再接话。
“真若这样也是没法,自本县来到起,类似这种被蒙于鼓里的事多了,这次好歹知道了谁是坏人,能否定罪其实已不重要了。”
吕世杰想想又问:“对了,那书生叫什么?就是刘蒙找去现场的那个。”
“赵平安。”
……
雨下了一整夜,好在正午前就雨过天晴了。
今个是刘蒙家小闺女对隔壁书生的拜师大礼,眼见明媚的阳光也出来了,是个不错的兆头。
他们一股脑的涌来赵平安家里,烧香,摆蒲,让小铃铛磕头拜见师父。并严令,自此后不许用鸡毛捉弄师父。
麻烦是有点麻烦,不过这是古代,拜师不是一般礼节。
直至半个多小时后基本礼成,她们都退了去。只留了一只小姑娘于身边伺候。
“娃娃,去给为师挑水。”
赵平安首先这么吩咐。
“好啊。”
小铃铛过去看看,发现木桶太高太大,抬不动,干脆只拿了个瓢去打水。
目测这娃和赵平安小时候一般机智,用瓢虽弄不来多少水,但可以让她来回多走几趟,权当是体育课。
“就这么定了。”
安排了体育课之后,赵平安戴上面具,于院子里的躺椅睡了过去。
直至一坨鸟屎掉在面具上,守在身边的小铃铛相当生气,开始拿小石头去扔鸟。
如果丫头真把那鸽子捶下来用于晚上烧烤,就叫躺赢了。
不过这事不能急,她还小,能力值非常有限,慢慢的调教养成,假以时日还是有机会厉害起来的。
“好了铃铛,省点力气,先让这些鸽子嚣张些时候,过得几年在看它,现在我讲故事给你听。”赵平安说道。
“可是照顾师父不被鸟屎打中,乃是铃铛的本分。”小铃铛说道。
赵平安道:“你这丫头骨骼真的好清奇,算了,为师打算让你多养成几年,等天赋更突出的时候,我再教你真本领。”
“那现在咋办?”小铃铛咬着指头问。
赵平安把她的手指拖出来,把挂在她肩上的小手绢拿来给她擦擦鼻涕,“现在听故事为主,权当是语文课。”
……
语文课之后小姑娘很期待,不知会不会有武学课,传授故事里的《九阳神功》什么的。
“跟师父念,学而实习之,不亦说乎……”
接下来小铃铛一阵郁闷,以为师父的教学风格会比其他老夫子诡异呢,整了个半天也是一个套路。
但小铃铛仍旧背着手口齿清晰的接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
“?”
说起《论语》赵平安记不住多少。
也不是对论语感冒,主要是想融入一下时代,有点仪式感,于是就摇头晃脑的以《论语》开局,哪想到她竟是会这些?
问她为什么会这些,她说路过时候偶尔听老夫子摇头晃脑几次,就会背诵了。
这是个神童啊!
不过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大宋的确爱出神童,太多了。譬如那个会砸缸的司马光。
“但我不会写。”小铃铛又特意强调。
“没问题,你背,我写。”
这正好,省得赵平安记不全论语,如果去问其他人,身为举人这都不会,岂不是丢脸了。
就此变成了徒弟教师父,印证了三人有我师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