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看了看昏沉的天色,说:“今天下雨了,让老顺送你去上学吧?”
“不用了,我是学生会主席,要以身作则地响应学校‘低碳减排’的号召,坐公交上学。”楚子航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真好啊……”安妮阿姨喝得醉眼熏熏,举着空荡荡的高脚杯说,“像子航这么有责任感的男生,真好!要是阿姨年轻个十岁,非得赖上你不可!”
“你想得到美!”妈妈翻了个白眼,很是护犊子,知道自己这些闺蜜的尿性,肯定会把他宝贝儿子玩坏的。
“责任感?”
楚子航轻轻地重复了一遍,随即迈入雨中,身后厚重的铸铝大门缓缓合拢,他的背影在雨中朦胧。
“子川才有责任感。”他的声音在前庭回荡。
……
嗤——
气动门拉开了,雨珠在玻璃门上连串地滑落。
“滴,学生卡。”
楚子航从前门台阶上了公交车,收束的黑伞在铁廊上滴水,头顶的扶手随着公车的启动而摇晃,他一直往后走。
座位上带耳机的女生忽然安静了,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闺蜜,闺蜜放下手机,一脸疑惑。
“帅哥。”她低声说。
闺蜜一脸疑惑地抬头,呼吸一窒,像是被爱神丘比特的箭射中,两眼都是心形的光在怦怦跳。
“好帅!”
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车厢内其他的女生齐齐向她投去了鄙夷的目光,潜台词是“我们都知道是帅哥,你能不能别那么花痴,这样会显得我们很low,安静地欣赏!”
然而楚子航戴着耳机,目不斜视,一步一步地往最后排走,看上去就像是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那个女生不由得松了口气,转而又偷偷竖起手机,对着楚子航——
咔擦,闪光灯。
亮得刺眼,亮得雪白,跟那女生的脸一样煞白。
显然,她忘了关闪光灯。
偷拍帅哥的事情,被抓个正着,顿时脸红得像被烤熟了一样。
路明非要是在这,多半会说一句,“笑死!但是又没完全死,薛定谔的死。”
楚子航没回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了没人的后排,靠窗。
即使带着耳机,耳机里放着音乐,以他现在a级混血种的身体素质,也能听到外面的风吹草动。
别说是那句“好帅”了,就连那句微若蚊讷的“帅哥”,他也能听得见。
但他不去拆穿,也不去挑逗,留给女生几分颜面。
这个时间点基本都是坐车上学的学生,随着楚子航的坐下,全车厢都很安静。
男生被他的气场压制,女生被他的气质吸引,而他却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手放在了身旁空荡荡的塑料凳上,手掌紧贴凳面,仿佛有弟弟的余温。
半年前,他们并肩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面对无数的敌人,未曾露怯。
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很孤独。
要是那时候,他再强点,就好了……
楚子航摁下了伞柄上的第二个按钮,手中的重量忽然轻了七分,伞顶无声地滑落,顶在地面上,像是刀鞘下滑一截,伞柄前端泻出了水一样的寒光。
那是刀光,这不是一把普通的伞,而是伞中剑。
他从amazon购物网买下了这把凶器,伞中纳剑,藏于长柄,刃长50cm,刃宽2cm,刀柄内嵌于伞把。
必要的时候,轻轻按下柄上的按钮,伞头就会滑落,带动前端的铝合金套筒滑脱,宛若拔鞘。
平时无法带去旅游,因为无法过安检,但是提着上学不需要过安检。
其他开刃的正经长刀,在中国是管制刀具,他没办法提着那种利刃正大光明地走在路上,但这把伞中剑不同,它有隐蔽性,同时兼具攻击性。
楚子航再也不坐“爸爸”的奔驰s500上学了,他坐公交,撑着一把黑伞,提着他的刀。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直在等一场大雨。
他会找上奥丁的,迟早。
楚子航望向窗外,雨丝在他眼前的玻璃流下,他的眸底倒映着一座霓虹的都市,跟他弟弟眸底里千百次浮现的场景一样。
……
嗤——
公交车靠站,气动门又开了。
“滴,学生卡。”
“滴,老人卡。”
“靠!忘带卡了!”
最后上来个被淋成落汤鸡的瘦削男孩,收了伞站在公交前门的台阶上,回身在身后的背包里一通乱翻,然后又回过身,把两个裤袋、外套的两个口袋都翻了出来,全身上下,也只摸出了皱巴巴的三块钱。
“快点,我要开车了。”司机大叔有些不耐烦。
“别啊!我等了半个小时的车呢,再等下一班,就要迟到了啊!”
男孩哭丧着脸,快愁死了,狂抓头发,又重新在身上翻找了一遍,除了一张五十块的整值纸币他舍不得用,就只有一枚五分钱的硬币。
但是上车要四块钱。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他自诩英雄,而英雄绝望地哀嚎。
眼见着司机大叔脸上的怒气值越攒越满,男孩泄气了,耷拉着头,就要退下去。
“路明非?”
路明非忽然听见有人叫他,顿时明悟,这简直就是天降救星的美漫超人克拉克啊!
克拉克,是你吗?
路明非泪眼汪汪地转头,他对天发誓,他只会向这个人借五分钱,多一份不拿,少一分……就不活了!
“楚楚楚师兄?”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
楚子航走上前来,帮他投了一张五块钱,因为他也没有零钱了。
“谢谢师兄。”
路明非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楚子航家和路明非家是一个方向的,但以前楚子航都是坐私家车上下学,两人没有机会碰面,而在半年前,路明非却像见了鬼似的,在公交车上遇见了提着黑伞的楚子航。
虽然两人每周在车上碰面的概率,是个数学问题,但路明非却总觉得,上帝在掷这个骰子的时候,耍赖了,把两人碰面的概率无限拔高。
他老是有种预感,楚子航是故意掐着点来坐车的,很可能知道他不到最后一秒不去上学的尿性,所以只需要坐最邻近上学的那班车就好了。
路明非跟在楚子航的身后,走向最后一排。每次他遇上楚子航,总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节奏牵着走,哪怕楚子航什么都不说。
路明非猛地又想起一个问题。
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