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的余威笼罩下下,校园里空气冰冷彻骨,风呼呼地吹着,两人都拉严了羽绒服的拉链,把帽子也竖了起来。
“你们在公共场讨论没羞没臊的事情,太大尺度了吧?”薇薇安一出门就劈头盖脸地责问文瑾。
? ? 文瑾一下子愣住了,半天才一脸委屈地说:“嗯?什么没羞没臊?我们在说上回她被陷害那件事啊,白馨蕊真是过分,期末考试天文学这一科差点儿害她被取消成绩……”
? ? 这回轮到薇薇安尴尬了,自知冤枉了文瑾,她马上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以为我们在说的是什么事?”文瑾好奇心大起,在月色下踏着积雪,手臂用力攀住薇薇安的胳膊,才不至于走得踉踉跄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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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薇薇安东张西望顾左右而言他。
? ? “怎么说一半呢?还拿我当外人?”文瑾的嘴撅得老高,一扭身站到薇薇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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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而立,风吹起她脑门儿上傻傻的齐刘海儿,路灯下,她镜片后面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不似平时的乖巧可爱,样子有点儿吓人
? ? ?薇薇安拗不过她,刚想开口,却又不放心,嘱咐道:“米亚可是咱俩的朋友,这件事你知我知,不能告诉别人。”
“当然,你还信不过我吗?”文瑾说着强行拉起薇薇安藏在羽绒服里的手,跟她拉勾。
薇薇安看周遭没人,清了清嗓子,终于言归正传:“有一天下午,具体哪天我忘了,应该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某一天,我去主楼找托马斯商量报今年ap考试的事情,从他办公室出来路过圆形大厅。那里平常都没人,你知道的,但是,那天我听见里面有动静。我本来都走过去了,忽然听见有人说‘米亚,我喜欢的是你,真的。’”
说到这里,薇薇安脸红了,她欲盖弥彰地掩饰着:“哎呀,我可没打算去看,我明明都走过去了……”
“啊!”文瑾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才没让这声惊叫在静静地校园里显得太突兀,她的的表情,就像第一次看言情小说的小学生。
虽说还不到七点,天色已经全黑了,她们刚穿过艺术中心和语言学中心地教学楼楼,晚课还没开始,走不远总能碰上几个叽叽喳喳的同学。
“谁呀?这也太直白了吧?”文瑾压低声音问着。
“别着急,你听我慢慢说。”薇薇安从道边旁逸出来的干树枝上揪下来一杈,摆出一副且听我慢慢道来的架势,继续说着:“……我走过去躲在一根罗马柱后面,后来,我发现我的行为挺多余,他们太专注,凝望,你见过什么叫凝望吗?就算我牵着我家ms.chri(薇薇安的马)在他们面前哒哒哒来回跑两圈,他们也未必能注意到我……”
“哎呀,又跑题了,到底是谁和米亚表白了?”文瑾一心只想知道真相,不得不提醒她。
薇薇安讲八卦段子太不专业,本应大力渲染一气呵成的情节,不但被她讲得毫无色彩,还被割裂得支离破碎,也就是文瑾耐着性子听。
“凯文。”她几乎用气声把这个名字从口中推送出来,风声太大,文瑾靠读唇语才猜了出来。
她嗷地大叫了一声,一把扯下头上的羽绒服帽子,由于动作太大,眼镜险些从鼻梁上跌下来,她心想,这大概就叫大跌眼镜吧。
“什么?凯文明明有女……”文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薇薇安一把捂住了嘴,“拜托,小声点儿,你这么嚷,到不了明天,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薇薇安刚一松开手,文瑾就迫不及待地问:“那米亚说什么啦?”
“我们不可能!对,米亚就是这么说的。”
听了这话,文瑾就高兴地鼓起掌来,米亚的决定让她深感欣慰。
“……但是,神情特别伤感……”薇薇安后半句话很轻,又飘忽不定地散落进风中,文瑾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她鼓掌的双手忽然停了下来。
伤感?她想起自己对辰辰的懵懂情愫他或许还没有感知,一旦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会不会也带着伤感的神情凝视她?
薇薇安没有察觉到文瑾情绪的微妙变化,自顾自说着:“是吧,姐也觉得米亚就应该拒绝那个花心大少!凯文可不是什么好人,他从九年级入学就开始勾搭十二年级的学姐,一年多里,换了七八个女朋友……”
半天没人应和,薇薇安用胳膊肘碰了碰文瑾,问:“小寿司,你到底有没有听姐说?”
“嗯呐,在呢。”文瑾回过神来呐呐应声,一开口居然是义廷的东北大碴子味。
“注意啦,前方高能。”薇薇安说着,将手里又干又脆的小树桠一下子掰断,忿忿地说:“没想到,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居然一下子亲上去了,米亚那个不长进的,也就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然后……就……没羞没臊地和他亲了起来……”
文瑾脸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张大了嘴巴说:“啊?怎么可能?”
“是啊,姐心里也气啊,好好的一颗大白菜就让猪给拱了,要是换了我,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好好教他做人了!”
文瑾若有所思,道:“啊,我终于明白了,白馨蕊就因为这事儿,才会跟米亚过不去的!”
转念一想,她又觉蹊跷,自语道:“不过,奇怪啊,她整天被那些闺蜜围得那么严实,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呢?”
“你不想想她的左护法是谁呀,还不是那个八卦女王告诉她的呗!咱们学校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她可是白馨蕊的御用耳报神。”
薇薇安说完这话,忽然沉默了,刚才,看米亚期期艾艾的表情,说不定还跟凯文藕断丝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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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假期过后,新学期开始了,奥利弗原来的室友由于受不了10年级紧张的生活节奏和繁重的课业压力,厌食症日益严重,遂决定休学半年。
正好前一段时间,有轻微洁癖杰夫和他的室友一直有些小摩擦,宿舍管理庄尼老师就将杰夫和爱干净的奥利弗换到了同一间宿舍。
奥利弗和杰夫关系还是不错的,自去年中秋节上认识之后,两人慢慢熟识起来,因为都爱好电影、戏剧和视觉艺术,碰到一起的时候经常聊得很投机,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尽管大家众口一词地说奥利弗是个俊美的男孩,可是,他不得不说,杰夫的那种漂亮并不比自己逊色。
只不过,可能是才十四岁的原因,杰夫的声音仍保持着变声期之前的童稚,个子不算高,身板也不怎么结实,脸型还没有褪去小男孩的青涩秀美,稍稍缺少了那么一点男子汉该有的棱角,一头柔软金发,配上狭长上挑的桃花眼,肌肤更是比女生还要柔嫩。
和大多数美国男孩比起来,杰夫算是比较腼腆且自我的那种,不过,没有人否认他在艺术方面独到的鉴赏眼光。
杰夫选修了陶艺与雕塑课、油画课、参加了学校的摄影俱乐部和绘画社,而这两家社团都所从属的视觉艺术联盟,也是杰夫活跃着的主场。
学校视觉艺术中心一楼的艺术展厅里,自杰夫入校以来,就多了十几件带有玫瑰盾牌签名的作品。要知道,这里陈列着历年同学们的优秀作品,现任的艺术中心负责人娜拉老师甄选作品的条件又极为苛刻,大多数年份全校只有一、两件作品有机会入选放进这个展厅,而在这个展厅展出自己作品的作者所拥有的荣誉感并不亚于作品被国家级博物馆选中收藏。
杰夫喜欢玩儿各种昂贵的相机和烧钱的镜头,没人能猜出他随身携带最多的是什么。
有几次,奥利弗都看到,他口袋里掉出大量精美的正方形的小塑封袋,同学们大惊小怪地叫着,以为是一袋袋避孕套,杰夫堂而皇之地撕开其中一个,从里面抽出一张带消毒液的一次性镜头布,潇洒地擦拭着他的宝贝镜头。
记得去年万圣节前,有一次,杰夫和奥利弗聊戏剧,聊着聊着,神差鬼使地,奥利弗兴冲冲地给杰夫讲到了中国京剧中的反串,就是俊美的男生扮演旦角,英武的女生扮演小生,当时,杰夫觉得格外耳目一新,就这个话题提了好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次日,奥利弗下载了几帧梅兰芳《贵妃醉酒》、《霸王别姬》的剧照给杰夫看,他眼睛倏然一亮,仿佛内心深处的某种灵感被唤醒了。
他提议万圣节,两人扮成梅兰芳剧照中的模样,奈何小镇上买不到中国京剧的装束,就连制作材料也难以买到,于是,两人只能删繁就简地cosplay玛莉莲·梦露。为了将服装造型搞得更精致完美一些,奥利弗全力以赴帮助杰夫,自己舍弃了参加服装竞赛的机会。
那件事过后,杰夫有异装癖倾向和他的性取向问题,曾经一度成为校园里那些热衷八卦的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在奥利弗眼中,杰夫仍然是原先那个保持着很高的衣着品味,整洁干净,清瘦漂亮的金发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