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宰不能理解徐元佐为何要对袁正淳下手,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
不说徐元佐的双案,也不说他背后站着的徐阁老。只说年纪。袁正淳已经是风烛残年,大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徐元佐却是十五六岁,连二十都不到。俗语有云:莫欺少年穷,正是因为少年有无限可能,谁都说不准。
何况这个少年根本就不穷!
非但不穷,还富得令人指。
徐元佐到唐行店里巡视了一番,勉励几句,没有碰到海瑞,也不打算制造邂逅,便去了程宰府上。程宰满怀心事,只是似有若无地套话,却不知道徐元佐察言观色的功力非同小可,那些心机在徐敬琏眼中只是儿戏。
程宰这一套套下来,却更加疑惑了。从谈吐之中,徐元佐似乎颇为尊重袁正淳,而且袁正淳与徐元佐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更没得罪过徐元佐谁没事得罪前辅的孙子啊!
不管怎么说,总先站个队。
程宰晕头转向之际,终于把住了关键,道:“不管怎么说,咱们日后就是同舟共济了。至于县尊老爷要整顿牙行的事,我倒觉得没必要叫袁老先生知道。他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徐元佐点点头,道:“正是,府县书吏哪个是省油的灯。”
别说举人老爷,就是秀才相公在吏员之中也都有自己的关系渠道。
只等郑岳说话,这些消息就会以最快度传遍全县。到时候该藏的藏了,该躲的躲了,老爷的吩咐自然落空,地方上倒也安静了。
程宰不知道为何,站完队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他又将自己儿子叫了出来,是个比徐元佐大几岁的年轻人。看服饰,此子还没有进学,一问之下果然是今年的童生,在院试一关被林大春黜落。
徐元佐见他目光之中有三分敬畏。三分怨念,三分不服和一分好奇,便没有开口将他收入麾下。程宰知道徐元佐正在用人之际,却不开口。显然是看不上自己儿子,心中暗叹一声,强作精神,道:“只盼他日后能补个生员,也好承我衣钵。”
徐元佐道:“我听说可以捐监。不过三五百两银子的事,何必那么辛苦。”
程宰满脸苦笑,道:“敬琏有所不知呀。三五百两银子事小,老哥哥我不是拿不出来的。关键是捐监也有名额,不是谁都能捐的。碰上那些迂腐祭酒、司业,给银子他也不肯收呢!”
徐元佐微微点头,暗道:这倒也是,现在还没到大清呢,想买功名也没那么容易。
程宰只是徐元佐的初级合伙人,不值得动用徐家的政治资源。
“日后也要请敬琏多多指教此子。”程宰瞪了儿子一眼:“干杵着作甚!还不谢你叔父!”
小程摆出个像是要哭了一样的笑脸。端起酒杯,躬身道:“日后还请叔父多多指教。”
徐元佐安然受礼,道:“无妨。你好生准备学业,日后承你父亲衣钵,也是大有作为。”他又对程宰道:“起码未来十二三年里,讼师益不可或缺。若是再寻馆给人做个文主,前途更是大好。”
只有给高官做幕僚才有前途可言,而徐元佐手里多的就是高官资源。程宰自然听懂了言下之意,益铁了心跟徐元佐站在一起。
“我听人说,高人能看到凡人看不到地方。敬琏一眼可定十年大势,果然神童也!”程宰奉承道。
小程听父亲这般夸人家,脸都红了。
徐元佐面不改色,坦然若素。心中暗道:身为文科学霸,史书不背,论文不看,稗官野史不读,宰辅六部年表不能脱口而出,诚乃伪学霸真学渣也!
“十年算什么。”徐元佐又道:“天不变。道亦不变,人间种种事无非那样。”
程宰肃然起敬。
徐元佐道:“说起来我觉得咱们唐行还是有些被低估了。日后少不得要升成县城。到时候地价必然大涨,伯析兄大可以多买几套宅院房产备着。”
程宰已经对徐元佐十分信服了,并非盲目,而是因为他知道袁正淳、胡琛等唐行大佬,最近都在扩大经营,颇有些人手不足的意思。这也是他愿意跟徐元佐搞经济书院,正是看中了日后卖人也不会亏钱的缘故。
他道:“我看也是。多谢敬琏提醒。”
“伯析兄可算是一方大能,能帮我也购置几套么?”徐元佐问道。
程宰道:“自然是敬琏一句话的事。只不知敬琏看中的是那里。”
“未来衙门将在那里,我便选衙门对面吧。”徐元佐道。
这个时代的城池都有固定的营造标准。鼓楼在哪里,学宫在哪里,县衙在哪里,并非随便划个地方就行,必须要遵循规矩。所以判断衙门的位置很简单,只要去过别的县城就知道了。然而谁都不能保证地方官府愿意花钱赎买,万一直接征用岂不是血本无归?所以还是县衙对面安全一些。
“正是,那边开些商铺、客栈,也断不会亏钱。”程宰道。
“我要那里,主要是扩充有家客栈。唐行店现在略小了些。”徐元佐道:“另外就是想在城里再买一套宅院,好将家里人搬来住。”
程宰办熟了这种事,当下道:“不知尊府几口人?”
“一位在室的姐姐,我与舍弟,父母在堂,一共是五口人。”徐元佐道。
“唔,我想想……城东似乎正有一套合适,若是敬琏明日有空,咱们便去看看。”程宰道:“是唐家的旧宅,标卖两三年了,只是因为太大,要价又高,所以没人肯买,只等他家越败落一些就能杀穷鬼了。”
徐元佐摇头:“有钱大家赚,人人都富裕了,咱们才能更富裕。不是我说怪话,仁寿堂在唐行名望高,却没带个好头,只顾着几家人财,不想着造福乡梓。”
程宰在仁寿堂里坐第二把交椅,是智多星吴用的角色,听了不由脸红:“我等的确没有敬琏这般眼光和魄力。”
“当然,我说的造福乡梓也不是说让利与人。”徐元佐微微垂了垂头,借着酒劲,话匣子也打开了,道:“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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