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喜烛淌出了一对花托。
房间的内室中,铺满花瓣的浴桶表面只有水纹荡漾。
倏忽间,一只细嫩白皙的手臂伸出水面,湿淋淋地搭在了桶壁上,叫进来添水的丫鬟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
“二、小姐!”
随着这恼意的破音,沐浴的美人完全钻出了水面。她乌黑的长发上还往下滴着水珠,姣好的面容上也仍在散发着白色的水汽。
如此娇嫩的出水芙蓉,若放在大屏幕上,定是惊世绝绝。
只可惜小丫鬟不懂风情,反倒满脸讥诮:“王爷未至就叫水,小姐您这可是独一份了。”
“主子未吩咐,人就不见踪影,你不也是独一份。”苏清霁美目流转,眼神中的嘲讽比丫鬟不遑多让。
同样的神情,花容月貌的苏清霁做起来就是惹人惊艳,那嚣张跋扈的丫鬟夏眠做出来则叫人生厌。
伴随急切脚步,屋外又响起了另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
“苏侧妃,王爷让奴婢知会您自行安歇。”康王身边的一等丫鬟翡翠大肆嚷嚷的一声结束后,紧接是不耐烦地催促:“苏侧妃,莫不是未等王爷就自行安歇了?”
听着这不加掩饰的质问,苏清霁翻了个白眼,继续把自己整个人都沉入浴桶之中。
她原是功成名就的三金影后,首部自导自演的电影男主候选人从帝都一环能排到五环开外。
比起赏心悦目的小鲜肉,更叫她心情愉悦的是肖似朱砂痣的替身男友,她换了一个又一个。
前仆后继,络绎不绝,全部停留在那个男人最好的年华——23岁。
只可惜,飞机失事,她穿越了。
不仅穿成了个庶出,还是李代桃僵的替嫁侧妃。
新婚夜新郎官缺席不说,原主这身子还被人下了某种燥热不安的药。
苏清霁在水中憋气的时候,浴桶外的声音也被她谨慎留意着。
翡翠想是失去了耐心,外室、内室的门接连被推开。
屋内的夏眠自也不是省油的灯。
呵,这是小嚣张遇上大嚣张了。
两人当下吵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把苏清霁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针尖对麦芒、半斤对八两,苏清霁一个也不想搭理。她暗自估摸了一个时间,然后发出一声呛水的咳嗽,“昏死”过去。
相互推卸责任的声音立下交错起来。
唇枪舌战中,苏清霁感觉自己被手忙脚乱地抬出了浴桶,平放到了床上。
她那滴着水的衣裳都尚未被换下,就有人慌慌张张来按她的人中。
演死人,苏清霁甚在行,她是从龙套摸爬滚打过来的真影后。
任忐忑的夏眠掐得指尖发白,苏清霁仍两眼紧闭,仿佛全无气息。
房内一时间兵荒马乱。
有人绊倒在凳子边,有人碰碎了合卺酒,有人在呵斥,有人在跑动。
最后一个清脆的耳光换得了片刻的安宁。
“贱婢!竟然独留侧妃娘娘独自沐浴,害得娘娘溺水昏迷!快把她拖去柴房,等候王爷发落!”翡翠先下手为强。
夏眠气得叉起了腰,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口都来不及张就被拖了出去。
苏清霁全盘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当然知道这夏眠本就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也心知肚明对方先前必是替原主子打探王府情形去了。
她借翡翠的嚣张,顺利把夏眠这个永安侯府嫡出大小姐留在自己身边的钉子给除了。
但她的溺水戏,目的不止于此。
待大夫到了,苏清霁也不便继续装死。
她悠悠转醒,一双湿漉漉的杏眼充满了惶恐不安:“大夫,我浑身发热无力,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
这燥热不安从某个位置蔓延,接受过21世纪网络小说洗礼的苏清霁很清楚中的是什么药。
可她偏要装不知道。
翡翠果然是个顺杆往上爬的,立刻接腔追问:“李大夫,侧妃娘娘莫不是中毒?先前那小丫鬟伶牙俐齿,看着就一副不忠于主子的模样。”
听了这话,苏清霁如临大敌,双手无助地攥紧身上的锦被,眼泪也悲戚地滑落不止:“是鹤顶红么?姐姐竟想要我死在王府。”
她是替永安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嫁过来的,一句姐姐,将替嫁的马脚已然露了出来。
苏清霁觉得,比起盲婚哑嫁,她还是宁愿回那劳什子永安侯府,跟嫡母嫡姐斗一斗。
正心底吐槽康王爷不知是个三十岁油腻男、还是个四十岁中年大叔的苏清霁,突然听到门口响起了请安的叠声。
可真是想吃饭就有人递筷子。康王爷,快将我这西贝货赶回去吧。
苏清霁抬起一双泪水盈盈的杏眼,想完成一段看到康王爷后、恐惧又忐忑的心虚形象刻画,却没想到自己目光真正触及那绯衣男子时,一切念头皆戛然而止。
世上竟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她前世费劲心力寻求那个人的替身,最像的也不过才六分。
面前这一个下颚线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眉眼含桃,与记忆中的某人一模一样。
犹如复刻的薄唇甚至让她忍不住回想起少女时的旖旎缱绻。
最叫苏清霁呼吸一滞的是,这周身的冷意,与当年捅她刀子的模样如出一辙。
如果说寻常的分手,只是用钝刀子在心口割肉取血的痛感。
当初那一场决裂,苏清霁不仅失去了同床共枕的前男友,而且青梅竹马的情分也消失殆尽。
这种痛意,每回想一次,就是深切感受快刀在同个流血的地方狠狠扎下,再在肉里旋转个全方位的惨烈过程。
如今这样相似的男人,就在她的面前。
若能把对方的心攥在自己的手中,再在他最留恋的时候,狠狠地摔落、践踏!
那必是件畅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