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凌愣住了,谁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冲喜,本来丘寒这个样子已经是委屈了凝霜,现在又要去冲喜,沈长凌在自己是绝对做不出来的,他与郡妃共事多年,也把凝霜当成自己的孩子,郡妃作出这样的决定,沈长凌也是非常吃惊,所以一口回绝道。
“不行,坚决不行,凝霜这孩子太委屈了!我不同意!”
他猛地站起来,沈长凌的声音很大,郡妃手中的茶盏哗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掉了,郡妃带着哭腔,“这也是凝霜那孩子的意思,要不是她执意带那些伤兵出来,可能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们奴女俩有愧于他们。”
“你们不欠谁的,这都是命。”
沈长凌长出口气,缓缓说道,将欲开口的郡妃制止,“回吧,天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郡妃起身离去,沈长凌疲惫的倒在椅子上。
事事都不能顺心如意,开始的第一天郡妃就遇到了烦心事。
商讨之后次日,郡妃带着童军护卫前去丰城,准备接手来自其他府城的援助,其中中定府来人带来最多的便是粮食,郡妃首先便是去了中定府的帐篷。
中定府的帐篷是灰色的,好几十个绵延在一起,郡妃朝着中间最大的那一顶走去,中间不断有人朝他们望过来,交头接耳似乎在谈论什么,还不时发出怪笑,还时不时三五成群的勾搭在一起,贼眉鼠眼的看着这里,郡妃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面无波澜的走在人群中间。
走了好一会,终于走到了大帐篷那里,几个手持宝剑的护卫站在门口,拦住他们,询问了对方身份之后,对郡妃放行,其他童军护卫则留在外边。
帐篷里边被隔开几个区域,正对大门的是议事区,几张精致的木质椅子摆在两旁,半人高的桌子上还摆放着水果,正对大门的是一张软塌,软塌两侧也放置着新鲜的水果。
郡妃上前,站在中央,大声道,“血落郡妃求见,郭义仁先生可在?”
伴随着一声咳嗽,一个老者闪身从里间出来,身上披着单衣,脸上的胡须飞舞着,看着站在议事区正中间站着的小娘子,婀娜玉立,虽然衣衫有些陈旧可还是有着令人倾慕的风姿,老头简单欣赏两眼,便转移目光,走到正中软塌坐下来。
“老夫正是郭义仁,郡妃夫人来此所为何事?”
老人家声音略带沙哑,说话间还不时的咳嗽两声。
郡妃略施一礼,在郭义仁的示意下起身,坐下两侧的椅子山,门外的侍者走进来将新奉上的茶水搁在郡妃身边的桌子上,转身离去,郡妃抬起茶碗,抿一口放在桌子上,随即便开口进入正题。
“郡妃感谢贵府广施仁义,援助我血落之地,我前来就是兑现承诺的,来接手贵府的粮食。”
郭仁义有些错愕,呆呆的坐定在软塌上,须发都好像是定住了一般。
“额,何解?”
郡妃展颜一笑,“郡妃代表镇守府和全部血落人感谢中定府和郭先生,接下来粮食交给我们童军便可以了。”
老者哈哈大笑,再也不是那病恹恹的模样,也不咳嗽了,精神抖擞。
“老夫合适说过要将手头的东西交给童军?莫不是沈大人会错了意?”
郭义仁揶揄的看着郡妃,这个小姑娘真是会给人惊喜。
郡妃面色不改,对对方的嘲笑视而不见,继续说道,“当前城内百姓嗷嗷待哺,贵府雪中送炭,莫非只是沽名钓誉?”
“放肆!”郭义仁收起笑容,神情严肃,“我等一言九鼎,只不过这粮食还是要经过我们之手发给血落的百姓。”
“那便是了,既然要支援我们交给童军不是一样吗?况且目前城内不是很安定,为了诸位的安全,童军愿意效犬马之劳,全血落上下铭记于心。”
郭义仁暗自摇摇头,眼睛从郡妃身上转移开,端起茶水,发现凉了,随即放在一边,“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童军是要做这卖水人吗?”
“水井以老先生之名命名,足以了,而且不是卖水人,是送水人。”
“呵呵,此事我需要跟其他同行的商家商议才能给你答复,毕竟这不只是我一家的,明日给你回复可好。”
老人的声音平顺带着威严,不容对方的反对。
郡妃施礼之后离开,郭义仁随即叫来门口的护卫,去请中定府的其他行商一起商议此事。
郭义仁他们聊的很简单,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多的仁义,中定府和域西府也没有什么渊源,相反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恩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们从中定府不远万里来到域西府,大大小小拉了几十只蜈牛的粮食物资。现在童军仅仅就是上下嘴皮一合,就要把所有的粮食全部交给他们,着实有点异想天开了,可是回想当初在丹平镇守府的时候,他们可是慷慨陈词,说完全就是为了广施仁义将粮食赠送给童军以及血落百姓的。
如今蜈牛上的粮食搁置几天了,照理说他们派人直接接手也并无过错,可是他们现在需要时间,现在不是时机,如今要把粮食交割完毕,至此之后,他们恐怕便是要离开这三坊之地了。
屋子里的人商议,最终还是拖字诀为主,粮食可以给他们,但是不能一次性给清,先要观察粮食的发配情况,来决定是否将余下的粮食交由童军分配,如果中间存在分配不均等情况,那么中定府便会亲自决定这些粮食的去处。
至于分配的公平与否,中间的操作性可就大了去了,这样也给了他们转圜的余地和时间。
同样郡妃那边也没有闲着,当天被拒绝之后,晚上便来到了沈长凌的议事帐,将白天的所经过的事情,简单的跟沈长凌描述了一下。
他们早就知道中定府这次的援助不会单单只是现在这么简单,他们的目的还是肯定还是跟魔株有关。
沈长凌简单的跟郡妃说起了在镇守府的事情,总而言之,当初郭义仁在镇守府信誓旦旦说的是就是来无偿的援助,他们的任务已经达到了。粮食已经安全送达三坊之地,现在交割完成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可是他们总是在找各种理由企图留在这,那么肯定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什么当初在镇守府不坦诚相告呢,就有背信弃义的嫌疑了,中定府也不愿意背上失信于人的口碑。
为了以免夜长梦多,必须尽快解决,届时派人相邀几大府的所有行商聚集到一个地方共商此事,众目睽睽之下,效果应该会好一点。
短暂的商议之后,郡妃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第二天的事宜。
沈长林待在自己的帐篷之中,他所担心的是头疼的问题,一天之内斥候又回来了几波,可是带回来的消息都不算乐观,事斥候跑遍了三坊之地,但是仍然没有发现魔患的影子。百长新花费了大量兵力,有可能清除三坊之地的魔患,但是要说一个不剩怕是没人相信。
白良敬发出三路大军准备横扫坤亚、朵旗、壤幽,总计七万童军,浩浩荡荡从各地军营拔营而起,旌旗蔽日,童军平静月余来有掀开了出征的序幕,相信过几天他们带回来的消息,便是大捷!
之后白良敬在自己的帅帐之中整理着各路发回来的军报,二十多天的时间,白良敬一直在布置各地的防御情况,遍及三坊之地每个角落,都被童军勘察过了,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惊,没有发现任何关于魔患的蛛丝马迹,原来的计划哪怕是小胜也比现在整日无所事事的好,军纪开始松散再想整顿起来可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第二天郡妃的工作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将各大府的所有行商召集到一起解决事情的时候顺利的多,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有什么事情即使藏着掖着,但是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郭义仁和郡妃几次据理力争之后,双方都达成了初步的让步,郡妃同意了郭义仁分批次给粮食的决定,同时他们也与林木府达成了协议在童军平定朵旗城内的骚乱之后,立马要组织对城内和城外的居民住所的重建工与此同时童军正朵旗城内对百姓进行筛查,网罗其中的能工巧匠,以用于日后的重建工作中,这也正是林木府他们所需要的的。
令人意外的是,来自域西府的张邈却给出了一个大惊喜,张邈出资购买了南光府大量的粮食,而且是全部一次性的捐赠给血落之地的百姓,此举震惊了各府的行商。
张邈对大家的震惊付之一笑。
“我身为域西府的人,血落之地也算是我们的家事,为自己的事情尽一份绵薄之力,我想这不会有什么吧,老夫希望血落之地的百姓能够尽快的安定生活,这也是顾府主的意思。”
张邈的事情没有引起沈长凌的任何猜忌,他也没时间考虑这些,能解决粮食是最好的,他现在最多时间就是跟白良敬在一起,查阅送达过来的各路军报,然后就是跟白良敬秘密的商议着什么事情,既然粮食问题得到解决,那就准备着手安定城内,开始城内的工程。
童军获得大量粮食的消息不胫而走,城内一片混乱,发放粮食的人还没有到城内,在城外便遭到了哄抢,但是在童军的平定之下,仍然有大批的粮食散落被一抢而光,不少其中参与的孩子被活生生的踩踏致死,伤者不计其数,中定府得知此事大肆嘲笑一番,声称将会慎重考虑所剩粮食的处理。
童军抓捕了大批闹市哄抢的人,准备严惩罪恶,以正视听,这些闹事之人对于接下来要面对的军法责罚再熟悉不过,所有血落男人几乎都出自童军,一点小小的惩罚也不算什么。
童军大营之内,血落旗帜飘扬,童军执法队将这些闹事之人五花大绑,他们跪在场地中央,周围是大批的百姓和维持秩序的童军士兵,惩罚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受皮肉之苦,而是要让他们知道何为过,让民众知道此法不可为,也是为了教育警示。
周围嗡嗡的声音都是些百姓交头接耳,男女老少很多人都是被请过来的,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执法队手中的马鞭啪啪的抽在闹事者的身上,他们口中大声的嚎叫,这就是最响亮的警钟,回响在每个在场人的耳边。
人群中传来呼喊声,年轻的少妇极力挣扎着,想要前来搭救自己的夫君,奈何拧不过常年征战的童军士兵,堪堪止步在外围,只能哭泣着诉说自己悲惨的境遇。
“不能再打了,家里买不起药草,伤口溃烂只能等死,家里还有孩子……”
“求求镇守大人了,我们知道错了……”
“孩子实在是太饿了,当家的才不得以铤而走险……”
“这么多人,粮食散发到我家,孩子怕是早就饿死了……”
“那么多人争抢了,为什么只抓我家男人……”
“就是……就是……”
越来越多的女子加入哭诉的行列,现场弥漫着女人孩子的声音,仿佛打的是她们一样。
女人们的哭诉并没有换来执法队的手下留情,鞭打声还是一声声刺进耳膜,女人们哭的越发伤心、凄厉。
“住手!”
一声大喝止住了现场的行刑,一名老者迈着稳健的步伐阔步走向沈长凌的地方,后边跟随几个执剑的护卫,各个神态从容。
张邈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沈长凌的身上,“长凌,卖老夫个薄面,都是苦命之人,小惩大诫吧!”
“对,小惩大诫……”
“小惩大诫……”
周围的女人们又开始大叫起来……
在沈长凌的示意下,维持秩序的士兵平息现场的骚乱气氛,执法队在张邈的大喝之下也停下手中的鞭笞,女人们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
“张老板并非是官员,也非长凌上司,似乎不该管这事,况且这是属于血落家事,府城未曾罢免我镇守一职,血落就还归我官。”
沈长凌有些气愤,怪张邈的手伸得有点长了。
“张邈也是域西府百姓,方才众人所言,听者伤心闻者落泪,莫非长凌是铁石心肠之人,血落生活之难,府城早有了解,故此不惜代价,兵驱魔患,重金购粮,都是府主大人对血落的亏欠,此番前来,府主大人也要求在下转告沈大人,要怀仁心治世。”
张邈声音越来越大,满脸的悲天悯人,看着眼前被打的众人竟然留下两行清泪,不禁走上前去,双手颤抖的触碰背上的伤口,伤者猛地抽搐一下,老张邈泪如泉涌收回手臂,颤巍巍的掏出疗伤的药瓶,细心的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后边几个护卫赶忙从包袱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发给打伤的众人,那都是上好的伤药。
外围的女人们感动的抽泣,人群之中不时传来对沈长凌的指责和对老张邈的敬重赞美。
“违法乱纪之人,不打不足以正军法,今后效仿之人只会更多,到时血落纲纪混乱,怕是我之过啊!”
沈长凌语重心长的对走到身边的张邈说道。
张邈擦擦眼角的泪痕,“府主大人要长凌仁心治世,重在感化不是鞭打,打破了身躯打不破观念。”
沈长凌紧接着不依不饶,“感化?只怕我还没感化其他人,就已经深埋黄土了,张老哥有几十年的时间感化,我们总不能都用在感化上,只有军法严苛才能镇住不正之风,我们时间可不多。”
“呵呵,现在不同以往,百长新大人已经清除三坊之地的魔患,重兵驻扎在外围,可保血落无忧,府主大人派我前来就是要大力扶持血落,府主是真心想要反哺故土啊!”
张邈说着说着又要流出眼泪,如此重情义的府主,天下难寻啊。
“之前几十年他干什么去了?”
张邈破涕为笑,“长凌倒像是个怪父亲的孩子,府主总领域西全府,血落虽是故土,但也不能过分偏爱,地狱二十年的时候府主大人无能为力,自己尚且还是孩子,后来自云海返回,担任府主一职,丹平才开始开始慢慢好转,走向正规,建立自己的童军,建制慢慢成型,要不然血落早就不存在了,只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府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张邈的声音清晰流畅,在场的很多人都听在耳中,都是莫名的感动,今天的张邈格外的脆弱,说着说着眼眶又开始湿润了。
围观的百姓也都被张邈的话语感染了,原来他们并不孤独,有个这样的府主在一直默默地支持者自己。
“长凌,对他们好点,他们从灾难中挺过来,坚持了七十年,他们都是英雄,英雄不应该这样被对待……”
沈长凌打断了张邈的话,他感觉老头今天的话够多了,“今天事情到此为止,张老板只管做好自己的生意,不要横加干涉血落的家事了。”
张邈瞪大了双眼,原本以为,自己句句肺腑的箴言会融化眼前的寒冰,没想到他如此顽固,“家事?长凌莫不是真以为自己就是血落的大家长了,别忘了,顾府主,你的师父也是血落之人,要不是府主身系全府福祉管理家事也落不到你身上!老夫代府主前来,自能处理相关事宜。”
张邈和沈长凌两人怒目而视,之前营造的气氛烟消云散。
“你不配。”
“你,放肆,那赵师呢?”
这次换成沈长凌哑口无言了,沈长凌满脸怀疑的盯着张邈的那张老脸,压低了声音,“你不要信口开河。”
“赵师早已出发,不日便到,不要声张,也不用恭迎。”
张邈也学着沈长凌,声音压低,说完就带着护卫们大摇大摆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