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他愤愤用左手捶打身下的木板,咬牙切齿,泪水蒙住了双眼。
他打倒了那只天灾兽......可是又能怎样呢?母亲、姐妹再也无法死而复生。
都是因为天灾......深不可测的天灾......还有这群冷血的野兽!
悲痛和愤怒撑的他胸口发胀,瑞恩不得不怒吼出声。
“我一定要......”他一字一顿,两眼圆睁,“我一定要杀光这群畜生,一定要击垮这天灾!”
少年的呼喊声回荡在荒野,回答他的是无边寂静。
“想研究天灾的不是你一个人,小子。”罗纳开口道,“哼,想要这样做,你至少得能爬到山上去吧?”
“国王是不会同意的。”女人说道,“无数证据表明,登上雪山便会诱发天灾,天灾就意味着毁灭,意味着那些野兽的降临。仁慈的王不会用人的生命换取真理。”她虔诚的双手合十。
“什么混蛋国王!他们肯定知道更多,不愿意吐露罢了!比如,为什么不让我们造飞行器?”
“哈哈,笨蛋。”亚伯嘲笑道,此时马车已快速驶过希斯城的城门洞,“天空是禁地,你不知道天灾信使的命运吗?飞行的下场只有死亡。”
......瑞恩心中被亲人死去的阴霾笼罩,根本没心思注意两人的对话,他眼前只有一只只天灾兽,一只只被他劈倒在地的天灾兽。
“笔直的掉下来,像石头砸到地上,变成一滩肉泥,红灿灿,黏糊糊。”亚伯油腔滑调着,“喂,小子,地方到了,”他朝瑞恩挤挤眼睛,“既然你不能走,我们就把你抬进屋吧。”
瑞恩极不情愿的任人摆布着,亚伯和罗尼分别抬起他的头和腿,掠过燃烧火把的石廊,进入司令的会客厅。
屋子简单而朴素,正中间放着一把铁椅,瑞恩被他们放在上面,接着就感到脖子与脚踝被铁环缩住,他刚想发作,突然想起自己已经被咬过。
“我是莫里·麦基,希斯城驻军司令,统辖此地所有龙晶小队。”他自我介绍道,“用手中武器对抗天灾,是我们原为之赴死的职责。”
龙晶即黑曜石,是斩杀天灾兽的利器,每个男孩子都暗自渴望自己能有一柄龙晶打造的小刀,甚至是宝剑。而远离王城,住在雪山脚下的瑞恩,连做这个梦的资格都没有。
眼前的男人如同所有军人一样,挺拔俊朗,身着一袭灰衣,利落黑发梳理整齐。胸前心脏处,黑色丝线勾勒出一柄利剑,剑柄是火焰形状。
“您的认真与尽责我早有耳闻。”伊然礼貌得体的回应对方,“母亲向我讲述过您的功绩,您曾在一次天灾中独自断后,斩杀十余只天灾兽。”
要是他多来托伦区督察该多好。瑞恩想起那一个个花天酒地,放荡堕落的卫兵。一个个仗势欺人、趾高气扬的贵族,这次天灾,他们一个人都没救出来。
“再次向你道歉,年轻的哈维尔。”莫里的手下纷纷走出门外,除去瑞恩,屋中只剩下了他与伊然,“感染变成的半人半兽破坏力极强,所以——”
“我理解,司令大人,”他咬着牙回答,“另外,叫我瑞恩就行。”我一定不能变成没理智的怪物。他压抑住在体内野蛮生长的欲望,那股在听到亲人逝去消息后,就呼之欲出的焦躁与狂怒。
“很好,”莫里面不改色的点点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假如今晚仍没有异样,就可以确定你是安全的。”
“司令,”伊然怯怯地发问,“您说要单独问我们一些问题...到底是什么呢?”
莫里坐到瑞恩对面的沙发上,用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在被我提问之前,想必你们有更多问题想问,”莫里开口,“关于天灾,飞鸟,还有这群猛兽,这一切,即使对于我来说,十年不曾谋面,也太陌生了。”
“请您详细讲讲。”伊然不安的拽着裙边,“我曾经问过妈妈关于天灾的事情,但她一直含糊不清。”
“作为国王的忠实部下,讨论这些当然不合时宜,”莫里道,“国王只是把灾难作为警告,告诫人们不要试图攀上雪山,可是,王政没有告诉我们,即使没人登上山坡,也可能有灾难发生。”
是的......瑞恩想起来了。他在最后一刻,两脚根本没有离开台阶,那就是说,他只是恰好出现在了灾难爆发的现场。
“天灾不同于地震和干旱,每一次都大同小异——只在雪山脚下发生,碎石伴随雪崩,淹没村庄,而后,纷至沓来的便是天灾兽,”莫里喃喃道,“——这群只能用黑曜石杀死的畜生,体型异常庞大,是虎的三倍,豹的四倍,狼的五倍,趁天灾爆发时捕猎。”
“但你们也知道,越往盆地中心,我们的大地就越炽热,低洼地底常有岩浆涌出,因此,黑曜石并不缺少。”
“嗯,老师常说,雪山外面,因为缺少黑曜石,那些人早被天灾兽吃光了。伊然点头同意莫里的话,而瑞恩一点也没记得课堂上有谁提过这些。
“切,他又没去过山外,他怎么知道。”瑞恩小声嘟囔道。
“说的很好,瑞恩,”瑞恩吓了一跳,他原以为莫里没听到他的话,“也有少数人同意你的看法,他们认为雪山外面有人类,年少的我就是其中的一员。”
“啊,司令,”伊然惊奇的开口,“如果山那边真有人的话,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找过我们呢?”
“也许我们的盆地只是无数盆地中的一个,其他人也被天灾封住,无法翻越山岭吧。”莫里平静地回答,“因此,在我出任希斯城的司令时,一刻也没有放弃对这个想法的验证。”
“可是,既然雪山是不能翻越的,您能怎样验证呢?”伊然紧张地蜷起指头。
“雪山确实不能爬,可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飞,”莫里道,“可惜的是,天空是死亡之地,这已经不证自明了。”
“难道,”瑞恩难以置信地问,“那些会飞的动物......那些鸟儿,真的都死了?”
莫里听见他说出鸟儿这近乎于禁忌的词汇,没有大惊小怪,这让瑞恩对他多少有了些好感。
“是的,”司令点头道,“天灾信使跟随天灾到来,也在天灾结束时死去。如果天亮回到托伦区,你将会看到无数血淋淋的鸟尸,那就是飞行的下场。”
“可是......为什么?”
“没人知道,就像我们没法解释天灾缘何降临,”莫里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一丝疲惫,“在后来的十年,没人试着去触碰禁区,在一些地方,登上雪山会被除以就地枪决的极刑......幸运的是,这十年里,天灾也一次都没来过。十年是那么久,久到我们要把它忘了。”
“可是今天它又来了......”瑞恩刚刚平静下的心再次狂跳起来,废墟下血迹斑斑的衣裙又一次映入眼帘。
“它又来了,”莫里凝重点点头,“而且,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天灾比之前记录里的任何一次都可怕。”
“是......是因为天灾兽吗?”伊然小声问,担心地瞥了瑞恩一眼。
“是的,”莫里回应道,“从前的天灾兽,只会摧毁建筑,破坏村庄,偶尔撕咬行人。”他艰难的咬住嘴唇,“而这次,它们唯一的目的,便是尽可能捕获人类,咬死后带走。”
“带走......”瑞恩模糊的记忆再次复苏,“果然,它们没有立刻食用尸体,而是装进了胸前的什么地方......”
“那里有袋鼠育儿袋一般的东西,盛满战利品。”
伊然发出一声难过的抽泣,莫里默默递过去一张手帕。
“十年没有过天灾,我们对它的真面目依旧一无所知,人们束手无策,试图将它的危害淡忘,”莫里道,“直到今天,我隐约感到,揭开天灾兽的奥秘,也许并非不可能。”
“您有了什么线索。”伊然擦干眼泪,红着眼睛问。
“线索就坐在我的面前。”莫里缓缓一笑,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就是你,瑞恩·哈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