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家离这陈村所谓的衙署并不远,众人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
陈辉不愧是陈村的里长,家中宅院之豪华,甚至超过了沈炼这个典史的家。
进入客房,夜痕发现里面早就已经布置完毕,各种水果茶水一应俱全。
众人分宾主落座,陈辉给众人倒上茶。
寒暄一阵后,陈辉叹了口气道:“梦捕头,你总算来了,我们陈村八百村民可是望穿秋水啊。”
“哦?”夜痕好奇的问道,“这话怎么说?”
陈辉道:“小民虽然孤陋寡闻,但也听说了梦捕头的威名,听说梦捕头没用几天时间就查清楚了典史大人被人陷害的案子,虽然捕头大人才刚刚接任捕头,但神捕之名已经远远传开,就算是我们这种穷乡僻壤也已经听说了。”
还没等夜痕接话,陈辉又继续道:“捕头大人,你不知道,这两年我们过的可真是苦啊,仅仅一年半时间,我们村就被收了七次赋税,以这种速度,不要说像大壮那样的小家小户,就算我家,祖上留下了些许薄产,也经受不起如此的盘剥啊。”
“这次听说县里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准备着手调查赋税的问题,我们已经很开心了,但心中还是忐忑的很,毕竟我们也知道,敢如此贪污这么多期赋税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但,直到我们知道来调查的是梦大人您,心中的忐忑才算放了下来。”
夜痕不解道:“陈里长,你可真是太抬爱了,不要说我对这边的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很难查到真相,就算查到了,我只是刚刚继任捕头的位置,人微言轻,也不一定能给你们做主。”
“怎么会呢,”陈辉赶忙道,“听说这次陷害典史大人的是原壮班捕头张昊,大人刚来会稽不久,可能对张昊不怎么了解,但我们这些会稽的老人可是知道的很。”
听陈辉居然称自己为老人,夜痕等人脸上都露出怪异的神色。
陈辉继续道:“在我们会稽县,张昊就是真正的土皇帝,在大人出现之前,我们实在很难相信居然有人能动他,大人既然连他都能动,那么,在会稽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哪还有大人动不了的人物。”
听了陈辉的话,夜痕心中不仅没有自豪感,反而升起怪异的感觉。
“那好,既然陈村村民如此信任梦某,那梦某就只能尽力而为了,”面对陈辉如此的吹捧,夜痕直接摆出了一副身受的样子,“陈里长,听说每次村民上缴上来的粮食都是你跟县里衙役一起押运的,那你跟我说说情况吧。”
听到夜痕问询,陈辉忙不迭的道:“捕头大人说的不错,每次押运粮食,我跟我弟弟都至少有一人跟去,后面几次由于出过问题,我更是每次都亲自出马,但是,哎......”说到这里,陈辉重重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说说看。”夜痕问道。
陈辉道:“这七次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夏季税是我弟弟去送的,在跟其他几个村的赋税汇集到一起后就遇到了劫匪,结果不仅粮食被抢光,还死了几个快班官爷。”
“还死人了?”夜痕神色微变。
陈辉道:“不错,当时还是快班捕头的张昊勃然大怒,出动整个会稽县可以出动的所有力量进行地毯式搜索,但,诡异的是,这伙劫匪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所获。”
听了陈辉的话,夜痕和沈馨相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要知道,各村交上去的赋税可是以车计的,不要说进行搜索,照理来说就算随便走走都能碰到。
陈辉继续道:“去年夏季税第二次是我自己亲自送去的,那次倒是很平安,一直送到了县里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正因为如此,我们都以为那次劫匪只是一伙强人无意中路过,所以在去年秋粮税的时候降低了警觉,结果,盗匪重新出现,这次还是我弟弟去,他说情况就跟第一次夏季税被劫一模一样。”
“张昊又是一通闹腾,但还是一无所获,正因为这两次事件,张昊顶不住压力辞去了快班捕头的位置,跟当时的壮班捕头赵阳换了个位置。”
夜痕恍然大悟,难怪三班衙役中快班有这么多张昊的人,原来他本来是快班捕头。
“既然都是劫匪劫去的,那你们为什么会觉得这件事跟县丞大人有关呢。”夜痕疑惑的问道。
“跟县丞有关主要是今年看出来的,”陈辉脸上涌起怒意道,“由于去年的教训,今年运粮我们调派了更多的人手,虽然我们只是普通农民,但我们村很多人都练过拳脚,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从去年秋粮税第二次开始我们就调派了近百人进行护送,结果去年第二次秋粮税没事,而今年的夏季税却又出事了,这次不是盗匪劫掠,而是......”说到这里,陈辉的怒意更浓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结果在路上我们碰到了县里来的衙役,他们带着县丞胡杰印章的接粮书接走了粮食,可是,第二天,县里传来消息说他们没收到粮食,让我们抓紧把粮食运过去。”
“还有这种事?”夜痕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如果真是这样,胡杰这简直就是明抢了。
“当时我们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是怨声载道的,但所谓民不与官斗,我们还是忍了下来,上缴了第二次秋粮税,想不到又遇到胡杰的接粮书。”由于愤怒,陈辉连县丞都不叫了,直接叫上了他的名字。
“既然第一次碰到过了,你们没理由再让那封接粮书接走税粮才对啊。”沈馨疑惑道。
陈辉点点头道:“当然,吃过一次亏我们岂能再吃第二次,所以我们坚决要见胡杰,结果,他居然真的出现了。”
“出现了?”沈馨诧异。
陈辉咬牙道:“不错,胡杰确实出现了,虽然我们不认识他,但跟我们一起的官爷可是有见过他的,所以......所以,我们把粮食交给了这个狼子野心的家伙,结果,第二天县里还是传来消息,说我们的粮食没收到。”
“梦捕头,沈小姐,你们知道的,”陈辉道,“我们江南的赋税高达百分之二十,虽然我们这里粮食产量丰富,但也经受不起着这样的摧残啊。”
“那你们怎么还会交第三次夏季税呢?”夜痕问道。
陈辉道:“第三次是县尊大人亲自过来保证的,由他自己亲自押送,而且说会向上面求情减免我们这次的秋粮税,结果,上面的减免没下来,县里的衙役却过来狐假虎威了。”
听到陈辉这句话,薛平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毕竟,前一段时间在陈村催良的就是他跟陈立林,陈立林现在已经被杀,那承担“狐假虎威”这四个字的就只有他了。
陈辉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话了,充满歉意的对薛平道:“薛官爷,草民不会说话,草民说的可不是你,这段时间如果不是你,我们陈村百姓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
陈辉既然道歉,薛平也没跟他计较,脸上神情缓和了下来道:“陈里长不用客气,我知道你的心情,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跟你计较呢。”
陈辉又是歉然的朝薛平点了点头,旋即转向夜痕道:“梦捕头,这次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如果事情还不能搞清楚,甚至追回一部分钱粮,我们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们会稽县的安定团结可全指望你了。”
陈辉这最后一句话一出,夜痕的神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陈辉道:“陈里长的意思是。”
看到夜痕这刀锋般的眼神,陈辉只觉的自己额头冷汗都渗了出来,他本来想给夜痕一些压力的,想不到这人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压,下意识的从位置上站起来跪倒在地,惶恐道:“草民该死,草民该死,草民不会说话。”
此刻,他居然连辩解都顾不上了。
“起来吧。”夜痕的声音平和了许多,却显得非常的淡漠。
“馨儿,我们走吧。”看都没看陈辉一眼,夜痕柔声招呼了一声沈馨,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着夜痕两人渐渐远去的身影,陈辉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却露出思索之色,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只觉得就在那一瞬间,夜痕身上传来一股莫名的压力,让他下意识的屈服,是威压?是杀意?来自武功的?来自气质的?
“薛平,这个梦无痕是什么人。”陈辉声音很平静,原来的惶恐愤怒在这一瞬间仿佛完全消失不见了。
薛平上前几步来到陈辉身边,目光凝视着远方的背影:“不清楚,不过看上面的反应,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会武功吗?”陈辉继续问道。
“武功?”薛平惊讶道,“辉哥,他不可能会武功吧,你看他一直坐在轮椅上,一个残废怎么可能会武功呢。”
陈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林峰,你怎么看。”
林峰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只是简单的回了三个字:“看不透。”
陈辉和薛平也不知道林峰是看不透什么,到底是看不透夜痕会不会武功,还是看不透他这人的心思,不过也没有追究。
“如果他不会武功,那他这么强的威压到底是哪里来的,让我情不自禁的选择屈服,真是怪了。”陈辉皱眉喃喃自语道。
“辉哥,你说什么?”薛平凑过来问道。
陈辉摇了摇头,嘴角也浮现出一丝浅笑,“有意思,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要有意思的多,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