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通,德妃娘娘不是最得宠的吗?怎么会因为一次流产而彻底失去了宠爱?哦不对,不是从她流产以后,而是听闻怀有身孕的时候,皇上便不多在意她了。
为什么?
也许帝王爱本就是如此,淡薄,缥缈,更让人抓不住。
玉娇宫。
一地的狼藉,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无人敢上前收拾。
刘玉银松散着外裳,头发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她瘫坐在地上,一手无力捂住小腹,仿佛那里还有条鲜活的生命,也许是公主,也可能是能完成兄长的心愿的皇子!
可是现在没有了,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芳草大着胆子上前安抚,她是从府邸跟着进宫的,自家人肯定更心疼一些。看到憔悴不已的娘娘双眼含泪,忍不住道:“娘娘您要振作,还会再有皇子的……”
皇子二字让刘玉银眼眸一颤,心里又是一疼。
“允福公公已经去请皇上,娘娘那么得宠,皇上肯定会来的!娘娘您还是先起来吧……”
她很久不曾见过皇上。
自己的身子流过产,乃是污秽之身,日后还要怎么服侍?
芳草话音刚落,就听到有小宫女进来传报,说是允福公公回来了。
果然刘玉银面上一松,在芳草的搀扶下狼狈爬起来,见到允福进来后没有出声问,失落的眼神就能看懂一切。
“他……还是不来看我?”
允福很是不忍,趴在地上跟着不高兴:“娘娘息怒!皇上说过了,等您养好身体以后,自会过来的。到时候咱们娘娘还会盛宠不衰,还会成为宫里最受疼爱的妃子!”
“……是吗?”刘玉银不笨,她看的出来。
缓慢着寻了一处椅子坐下,双目无神望着前方,“汀兰殿那位最近有响动吗?”
“没有。皇上向来是不宠爱她的,连汀兰殿更没踏过,娘娘何须担心?”允福道。
流产一事非同小可,她查了玉娇宫上上下下都没找到点猫腻,究竟是何人想要害她?
半晌,刘玉银深深叹气,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抬眼望着允福和芳草,声音凄凉:“一定要将谋害本宫之人查出来!否则,我儿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允福芳草两人得令,如同担了天大般的责任,坚决要为主子查清此事!
*
奏折传回京城以后,刘疆带着刘越一行人低调回了京城。江野跟于星辰也一同回去漪春楼。华县只剩下李湛,谢怀锦以及苏御三人。
关于清原县和华县两位县衙大人的位置,由皇上亲自筛选官员任职,而张湾也如愿得到李湛的举荐,成了清原县的新捕头。
张湾自回到清原县以后洋气得很,提起跟顾顽一同作战的经历也很是怀念,惹得大家口耳相传,民间还因此编撰了小人书。
连孙愠也开始巴结他,可他还算不忘初心,知道什么人该重用,什么人该舍弃。
而在其他州县,依旧治理赈灾挖河渠,集结工人千百名一齐上阵,李湛在前方指导他们如何操作。谢怀锦则做好余下工作,给灾民施米散钱财,苏御则两头跑,每日忙的不亦乐乎。
以清原县为始,一直到末尾的甘州,途径大大小小十来个州县,耗费五个月的时间,终于解决了旱灾的问题。
大岭河背靠着雪山寒冷之地,水源延年不决,学会资源利用造福百姓的李湛,功不可没。
一月初,正式踏上返京的路程。
这一年的新年是在半路上过的,除夕夜他们找了个镇子落脚。李湛他们三人跟手下的兄弟们一起吃了团圆饭,热热闹闹的还算融洽,只是跟着一群大男人整日跑,谢怀锦就算长的再丑也不好意思,干脆换回男装。
天空烟花砰砰作响,绽放出生命里第一刻也是最后一刻的绚烂。
谢怀锦不想跟一群大男人喝酒划拳,一个人捧着零嘴盘坐在门槛上看烟花。
小的时候,在宫里的摘星台,父皇也曾带她放过烟花。
她还小,怕极了,父皇却总爱逗她,有一次还差点在身上引来火花,吓得母后再也不让她玩了。
空中绚烂闪过,好似留下一对温和灿烂的笑容,是父皇母后的面容。
他们相互依偎着,含笑着,望着芸芸众生。
谢怀锦心上一颤,眼角有点泛红。
忽然一只不再白皙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掌心放了一只小小的钱袋。
身旁的男人依靠着门槛坐下来,几个月过去,他的脸庞轮廓更加坚毅,也越发迷人。
“这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压岁钱。”
去年给过的,今年也应该给。
谢怀锦侧目看他,对上那双含有笑意的眼睛,目光微微恍惚,心突突的跳了下。
她伸出手接过,指尖触碰到他冰冰凉凉的手掌。
“还当我是小孩子?”
“嗯。”
谢怀锦不再说话了,收好钱袋小心翼翼放回怀中,像捂着珍宝一样抵在心窝处,胸腔里暖暖的。
店内除了他们没有其他客人,不过苏御他们闹哄哄的,噪杂的像坐满了人似的。
夜空里璀璨点点,身边坐着的人身形未乱,齐齐望向上方。
砰的一声,不仅天光乍亮,眼睛的光也跟着亮了。
她侧过脑袋看向李湛安静的面孔,多想时间停留在此刻。
可是不行,她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责任,不能就此止步。
“丞相大人,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他转过头来,展眉对视,如清风明月,霁日晴空。
“健康,快乐。”
谢怀锦觉得他真扫兴,却又想起来,他本就是病症之身,或许健康是一辈子都想要实现的愿望。
殊不知李湛默默在心里加上了她的名字。
“那你呢?愿望是什么?”
她抱着双臂,将头靠在门上,眼里全是烟花的倒影,朱唇轻启:“国泰,民安。”
其实不是的,她要公道她要清白……
可到头来,求的也不过是国泰民安这四个字。
她忽然有个念头,如果谢怀康是一个好君主的话……
手背忽然被覆上,冰凉与温暖相结合。
紧接着传来李湛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定会的。”
大年初一休息一天,初二继续赶路,尽早赶回京城跟家人团聚。
一路上颠簸不停,等到达京城,已经是半个月后,新年已经过完了。
听闻丞相未曾消失,反而完好无损的归来,还将北方旱灾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们更加爱戴。
不知是谁消息那么灵敏,说丞相今日便会抵达京城,还将一路的经历当作故事讲给大家听。百姓们自发组织起队伍在城门外热情迎接,场面极其热闹。
站在烟花台上观望的刘疆收起折扇,望着下方露出很不屑的表情。原以为能让他身死他乡,却没想到竟荣耀归乡,真是命大!
刘一刀发现人群里扮男装的谢怀锦,指着那处问:“大人你看,又是她。”
一个简简单单的无名小卒?怎么会几次三番恰到好处出现在李湛身边?
她拐了刘越,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又是李湛的人,说不定是他们设下的局?
亦或者,是谢怀康的人?
“越儿是要进宫的人,她的身边不允许乱七八糟的人出现。你去查查那个叫顾宛宛的,到底什么来头?还有,那个叫江野的,跟春风阁到底什么关系?”
那日出现的黑衣人,专业的训练,一刀毙命的杀法……不得不让刘疆重视起来。
父亲说过的,先皇留下有一位公主殿下至今还未找到,而那个可怕的组织或许也在她手里……
只是可惜了谢怀康啊,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什么。
怪谁呢?只能他命不好,投错了胎。
等到父亲实现心愿,刘家彻底手握实权以后,他再也不是什么兵部尚书!他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