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出乎意料睡的安稳,谢怀锦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慵慵懒懒起床穿衣。
她手艺不好,不会梳妆好看的式样,只随随便便将全部头发挽上去,用发簪别着,整个人看着清爽干净。
小似她们早已收拾完院子,开始自由做其他事情,繁花在院中石凳上绣花,她刚学的手艺,还在学习中,但也绣的不错。
见到谢怀锦大半天才起床,尤其见不惯开始找茬:“世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怎么瞧着,有些人根本就不想念自己的狗窝啊?安宁你说对不对?”
坐在繁花身侧同样刺绣的安宁看过来,拿眼示意她不要乱说,微笑对谢怀锦说:“宛宛昨夜睡的可舒服?要是有什么不习惯,尽管跟我们几人说。”
看来小似,安宁和淡云三人,全部都比繁花好说话。
谢怀锦回以笑容:“都习惯。诶你们在做绣什么呀?”
“鸳鸯。你会绣吗?”安宁问,她眉目最为和善,说话也显得很大气。
她从小没碰过这些针线东西,笑着摇摇头:“我手笨,恐怕绣出来的图案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繁花轻哼一声,似在展示自己的聪明。
她学东西很快,只见手指伶俐前前后后的穿线,不一会就绣出一对翅膀。
谢怀锦不掩饰的夸奖,更加让繁花觉得高人一等。
真不知道大人带回来一个一无是处的丫鬟有什么用?
“宛宛姐,你喜欢做什么啊?”小似没跟她们一起绣花,她手也笨,老是刺破手指,干脆就不学了,闲暇时候就弄弄花看看草打发时间。
喜欢做什么?
谢怀锦仔细想想,她自小不喜欢琴棋书画,远离京城以后,更多时候愿意花费时间练习一些花拳绣腿。
小似觉得很神气,她从没见过有女子会武功。
“花拳绣腿都是表面功夫罢了。试问天底下有哪位女子不会琴棋书画女红的?”繁花总是找茬。
谢怀锦坦坦荡不觉得丢脸,甚至不以为然:“那我问你,如果不小心落入歹人手中,你是要靠花拳绣腿来保护自己,还是用你的琴棋书画亦或是刺绣针法来保护呢?”
一下子把繁花问住了,她也不甘示弱,放下针线正面回怼:“你不讲理,分明是在狡辩!”
谢怀锦耸耸肩装作无所谓,不讲理就不讲咯。
静静坐在一侧仔细看诗文的淡云忍不住开口:“花拳绣腿也好,琴棋书画也好,只要自己喜欢,尽管去做便是。要是有不喜欢的,也不用去指点。”
看看,跟文化人说话是不一样,没那么多偏见和无理。
繁花用鼻尖再次哼了声,压根觉得她们都是屁话,自己才是王道。
而谢怀锦更难听的话根本没说出来。
就算琴棋书画再精湛再出色,她也不过是一个服侍主子的丫鬟罢了,日后不过匆匆许配给人家,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有什么能力做什么事,谢怀锦一向认为很对。
有小厮过来请谢怀锦去书房,说是主子找。
繁花眼巴巴瞧着她离开,眸中尽是妒忌。
明明东院的管事丫鬟该是她,明明大人的贴身丫鬟也该是她!
凭什么从天而降的顾宛宛能取代原本是她的位置?
繁花越想越气,一个不留神,针刺进了拇指。
“烦死了!”
她大怒,捂着手指猛地站起来将绣棚重重一扔。扔下三个字,繁花头也不回往卧房走去。
小似等人都呆住了,不知所措。
另一处小厮领着谢怀锦来到书房,这个地点她熟得很。
“主子在里面等着呢,你进去吧。”
“好。”
推门进去,能轻易嗅到馥郁的香薰。
李湛在认真埋头写什么东西,压根没看她一眼。
谢怀锦自顾进去以后,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纸张上,看见几个大字。
治旱灾文书。
字体隽秀端正,极为好看。
李湛眼神一瞥,在她脸上停留了大概两秒时间,又继续低首写。
“今北方干旱严重,使国库空虚,百姓无所收成。臣奉皇上命令,全力接手整治……”
“老式的处理方法,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臣以为,应当薄赋税,广蓄积。然后通河渠,引水流……”
谢怀康下令让李湛全力接手此事,是将齐国所有朝臣都觉得棘手的麻烦扔给了他。
如今再要李湛写上一份详细的公文上奏,也是为了看他到底能不能处理好。
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
要知道光是薄赋税,广蓄积这一条,就触犯了大多数官员的利益。
刘疆原先还担心,后来一想完全用不着他出手,自会有人收拾李湛。
谢怀锦一行行仔细读下去,越来越看的专心,双手搭在书案一角,侧着脑袋认真问:“全是你自己想的?”
李湛蘸了下黑墨,抖抖毛笔轻笑问:“又有谁能帮我呢?”
李家从来都是以国家为重,为将是,没想到李湛为文也是。
谢怀锦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可知,光是薄赋税,广蓄积这一条,就要招到很多人的算计?更别说通河渠这样大的工程,若是当地官府不配合,不愿意出钱出力,待你孤身一人到了以后,即使有皇令在身,也奈何不了他们。”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李湛放下袖口停了动作,反问:“难道就要看百姓夏秋无粮食可收吗?要知道一年的粮食,主要靠夏秋收获。你是江南人氏,日子富余,恐怕没见过北方人日夜为粮愁哭的情形。我为民请愿,为的是齐国子民。谁挡我,就办谁。”
明明是极为平淡的语气,谢怀锦硬是听出一丝霸道意味。
还有,他那句什么江南人氏日子富余……不过是在告诉她,你出身皇宫,自小衣食无忧,肯定没见过还有地方正有人吃不起饭。
谢怀锦抿抿唇,难得在李湛面前吃了蹩没有怼回去。
说的真好,为的是齐国子民。
“你怎么想到要去赈灾的?”她问。
待纸上笔墨风干以后,他小心折叠起来夹在奏折中。
起身,俯视着她。
要知道李湛整整比谢怀锦高了一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