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河北道的士族早就想摆脱困境,或者是想尽快压垮李承乾,让他夹着尾巴回长安。
短短十余日间,就有数万一无所有的贫民来到幽州,请求李承乾收留。
幽州临时行宫。
李承乾正在看幽州周围的地形图,规划他要建设的燕都。
刘葵走进来道:“启禀太子殿下,郝学士求见。”
“宣他进来。”
李承乾头也不抬地道。
“臣郝处俊参见太子殿下。”郝处俊面带愁容地朝李承乾行礼。
李承乾抬抬手道:“平身!”然后继续低头看图。
郝处俊面上忧色更重,见李承乾始终不抬头看他,声音焦急地道:“太子殿下,各地已经来到幽州六万贫民,我们的粮食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月。
运河已经断流,从洛阳走旱路运粮到幽州,再快也要一个半月,而且一次运的粮食只能吃十几天。各地的贫民却还在络绎不绝地往幽州来,这样下去幽州会生乱子的。”
郝处俊说罢站在那里忧心如焚地等着李承乾答话。
李承乾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看着郝处俊道:“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你先给河北道各州县发文,命各州县不准再放贫民来幽州。
同时发文长安户部和洛阳各仓,命他们加快往幽州运粮,若是误孤王的事,孤王斩了他们。”
郝处俊见李承乾重视,忙献策道:“太子殿下,自从在贝州下船十多天来整个河北道都没有下雨,今年春旱已成,各地州县和士族把百姓都轰到幽州来,是不是下旨命各地义仓把存粮也送到幽州来?”
李承乾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去办吧。”
郝处俊忙出去拟旨。
接下来几天,李承乾带着王方翼和程务挺离开幽州城,在幽州四围勘探地形准备修城。
郝处俊和高季辅留在幽州。
郝处俊以李承乾的名义把这几道旨意发下去,却不见来幽州的贫民减少。
一时间幽州城外人满为患,这些贫民都是拖家带口,且一无所有,来到这里只能由幽州大行台救济。
河北道各处义仓都没有回复是发不发粮食给幽州。
郝处俊和高季辅看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十分焦急的又给各州刺史一连下了三道急令,命他们严控贫民来幽州。
……
……
幽州城西荒山里。
李承乾一行人在一条清彻见底的小溪边野炊。
程务挺少年就在河北道,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离开一会儿就捉回来一头雄鹿。王方翼就负责剥皮清洗,杜荷坐在火堆旁负责烧考。
李承乾腿脚不方便,坐在垫着虎皮的山石上看他们忙活。
虽然正值春天不宜打猎,但唐时西山里的野兽极多,不用担心吃绝了。
杜荷一边看火一边愤愤不平地道:“太子殿下,郝处俊以幽州行台的名义下发给河北道各州的命令,都成了一纸空文了。”
李承乾看着远处黛色的山石,声音淡淡地道:“这是早就料到的事,朝廷这些年来一直对外征战,为了稳住这些士族派来的官员要么昏庸无能,要么就是与他们一伙的。
因此在这些地方,就以他们为尊了。”
杜荷听了点点头,接着又不解地问道:“可是,太子殿下为何要替他们养人?”
李承乾闻言摇摇头,声音坚定地道:“这些百姓不是哪家士族的,都是大唐的百姓,百姓遇上天灾朝廷理应救济。”
“太子殿下说的道理不错,可是怎么能真按道理来办事?”原来杜荷跟李承乾就极为亲近,这一段时间见李承乾做事处处依着道理,却处处受制于河北士族,心里十分不解。
李承乾见杜荷依然不服,便补充一句道:“孤王是大唐的皇太子,在大唐境内做事就要依着道义来,若是孤王都不能依着道义做事,那天下就要大乱了。”
杜荷看着神色严肃的李承乾,心里暗道:脑子坏了吧?竟然要依照道义做事。
李承乾不知他想什么正要向他透露一些消息,突然闻到一股焦臭味,低头一看,架在火上的鹿腿已经烧黑了。
没好气地道:“快看火!想什么呢?”
杜荷急忙低头翻肉,心里却道: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他脑子坏了’,想到这里心里一惊,还是先别想了。
李承乾看杜荷专注烤肉,便扶着刘葵站起来沿着小溪,往跟来侍卫的东宫那边走去,想看看他们都打到了什么野味。
……
……
长安太极宫。
“……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甘露殿里一个清脆的童声,正在背颂诗经。
李世民坐在李承乾送给他的躺椅上,半闭着眼睛听李厥流利地把一篇《七月》背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李世民睁开眼看见规规矩矩地站在殿中的李厥,招招手命他进前。
李厥见了忙走上前来朝李世民作揖道:“皇爷爷!”
李世民拉着李厥的手,满眼慈爱地看着他道:“厥儿今天背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
李厥闻言认真地道:“孙儿想给父王和母妃写信。”
李世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着问道:“你要给你父王写什么?”
李厥闻言又想一会儿,也没想好要写会,但还是赌气地道:“反正我一定要给父王写信,还要用父王的字体。”说到这里,又酸溜溜地道:“皇爷爷,上回大哥给父王写了一封信,父王回信夸了大哥的字写的好。还说以后等大哥长大了,把东南海上的流球岛分封给大哥。”
李世民看着还不懂得“皇太孙”和“流球岛”有多大差距的李厥,笑呵呵地道:“好!你回去给你父王写信去吧。”
李厥闻言连忙朝李世民行一礼就往外跑,李世民带着笑意看着李厥出了内殿才收回视线。
“启奏陛下,马中书求见。”
“宣!”
不一时,只见马周神色焦急地走进来。
“臣马周参见陛下。”
“马卿平身。”
“谢陛下。”
李世民站起来郑重地看着马周问道:“朕看马卿神色焦虑,可是出什么事了?”
“回陛下,今年河北道数州大旱,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下雨了……”
马周还没有说完就听李世民道:“承乾也该到幽州了,救灾的事他还是能做的,你们按太子交待的办就是了。”
“陛下,臣此来正是因为太子殿下已经在救济贫民了。”
“哦?”李世民疑惑地看着马周。
马周便把李承乾在河北道的所作所为都奏报给李世民。
李世民听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问道:“承乾可有派人交待过你什么?”
马周苦着脸摇头道:“不曾。”
“马卿家,你说承乾这是要做什么?”李世民不解地问道。
“臣……”马周有些为难。
“有话直说。”
“臣以为,太子殿下在跟河北道的士族和堡坞主争夺百姓。”
“争夺百姓?大唐的百姓还用争夺吗?”李世民更是不解了。
马周忙对李世民分析道:“陛下您想,那些堡坞和士族向来挟民自重,太子殿下若是能借这次旱灾把河北道的民心争取过来,那以后河北道的士族还凭什么与朝廷抗争。”
李世民一想立即就明白了,点点头道:“道理是不错,可是怎么安排这些百姓才是关键,若是不能妥善安置这些百姓,只会捅出更大搂子。”
马周见李世民明白了,便低声道:“高季辅上奏称:如今幽州接近十万一无所有的贫民,幽州的粮食已经不足支撑一个月了。”
李世民大惊道:“那快命户部给幽州送粮去啊!”
“为了救灾,太子殿下允许河北道运河沿岸州县可以挖开运河灌溉,现在运河已经不能运送粮草了……”
“胡闹!”